人性(1)

  李鑫和张德齐告辞出来的时候,墙角的大自鸣钟已经打过两下,正正经经是深更半夜了。
  整个济南,哪怕是豪富人家这会子也没有留灯的道理了,如果是在城墙高处向下看,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当是伸手不见五指。
  与后世的光污染一般的辉煌不同,这个时代,除了灯烛,没有任何的光源可循,天空中的一轮弯月,也是人们照亮脚下的一抹清光了。
  在这个时代,半夜出行的除非是重症病人,否则绝对会被巡夜的铺丁和士兵们拘拿下来,第二天该审的审,该打的打,犯禁的滋味可不好受。
  不过当李鑫和张德齐二人骑着马过来,身边随从们提着有浮山营字样灯笼伴随左右,那些在暗处循光影而至的铺丁和兵丁们都是又悄没声的退了回去……浮山营,已经是这座雄伟城池的主心骨,它的权威,断然不容许受到任何的冒犯。
  两个新入浮山营的幕僚也是享受着这份尊荣,在马上,也是用从容的目光看着那些巡夜的人们。
  这其中,颇有一些民壮就是浮山营的外围呢。
  夜风十分的寒冷,吹在人的身上,如同小刀子在人的前胸拼命的戳刺一般,冰寒刺骨。但两个书生的心里,却是一团火热。
  “年长兄,你的利用倪宠根基不稳,将其拉到咱们一边来的谋划,实在是精妙之极。”
  夜先无事,也不怕隔路有耳,张德齐便是大声夸赞。
  “叔平,凡事都是大人掌总,我等岂可居功自傲!”
  其实对倪宠的拉打,还有很多事情的细节都是张德齐在出谋划策,但李鑫还是要警告这个同年至好的兄弟。
  张德齐性格有点孤高,太过傲气,现在是在浮山效力,可不是在济南城中教书当幕僚的时候了。
  对崇祯的无能,明朝的种种弊端,李鑫这个举人站在高处,反比普通人要看的深远的多。在他看来,明朝的种种弊病已经是深入骨髓,根本无药可医。
  现在给张守仁效力,说是替大明造一平定战乱的强藩元帅,张守仁也是未来公侯,但李鑫从种种迹象来看,张守仁都不止是臣子的格局。
  接触越深,越广,他就越吃惊于张守仁在浮山和胶莱一带的布置之精妙。种种措施,已经将地方官府架空,财政之宽裕,人望之高,地方行政干涉之广,之深,这都是寻常武夫做不到的事情。
  刘泽清是用强梁手段,加上刘氏宗族在曹州原本就是大族,有相当的势力才能做到张守仁的一半。
  左良玉是靠的毫无顾忌的烧杀抢掠,朝廷对他无有办法的那种虚骄跋扈,只有张守仁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就经营出这么大的势力出来……这样的一个人,说是只有公侯之志,李鑫打心底里不相信。
  但这些话,想想也就算了,无法宣诸于口,自己这个同年,才华高,性格颇有问题,只能靠自己时时提醒。
  要做,就要做从龙功臣,而且要是能保住功名富贵的功臣,在张守仁这样雄才大略的主上面前,虚骄之态,自然是万万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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