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不雨(2)

  今次有如此一信,显而易见,是有人在薛国观处打通了关节的原故。
  至于谁会为他做这种事,也是不言自明了。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刘景曜为人方正,不过并不是食古不化,有些事,藏在心里就好,真说出来计较,反而是大为不妥。
  至于张守仁,这次升什么官,怎么升,怕是连刘景曜自己也当不了家。
  一切还得看京师的消息和决断了。
  将来这个门生飞黄腾达处,怕是还不在左良玉之下。
  自己能栽培出一个总镇大帅级的人物,而方今天下,又是混乱不堪。如果张守仁能到李成梁,戚继光那样的地位,自己也是千古名臣,名留青史,又何消说得?
  在大明,为武将者希图的是富贵荣华,荫及子孙。
  为文官者,除了封妻荫子外,还是希图一笔国史之上,能有自己的名字地位。
  一朝数百年,进士及第者数万人,为官者更是不可胜数,一部国史能容得几人?就算位至督抚,如果没有值得下笔的东西,默默无闻者也是多了去了。
  “那么,就一切依你吧。”
  油灯之下,刘景曜手持一卷书,倚在圈椅的背上,淡然道:“老夫倦矣。”
  “是,老师请早些安寝,门生告退。”
  “刘福,送送张大人。”
  命刘福将张守仁送走后,刘景曜放下手中书卷,眼神中也是精光闪烁,哪里还有一点倦意?
  这个门生,一切都自有主张,行事果决,手腕狠辣,眼看有驾驭不住的迹象。
  若是此子真的能位至参将,副将,总兵官,将来倒真的有可能成另外一个左良玉?
  左良玉出身辽东,被东林大佬赏识,现在也就是与东林党还有点香火情谊,朝中命令,哪怕是圣旨,也是听或不听完成是看自己的心情,经略五省军务的熊文灿,在左良玉面前,连一个老妪也不如。
  这张守仁,要是栽培到左良玉那般地位,将来会不会也嚣张跋扈,甚至如五代十国时的那些军人强藩一样,到达危害社稷的地步?
  就说这勋章和葬仪之事,就是邀买恩结士卒的手段用的太过了一些儿。
  为将者,与士兵的关系这么接近,在传统士大夫的眼中,实在也是太刻意做作了一些。刘景曜就算不如普通的官员那样,把士兵当可消耗的下贱奴才,但也绝不会认为士兵有什么可尊重夸耀的地方。
  这些丘八,食的俸禄领的饷,不就是替国家杀贼吗?怎么杀贼领银子,还要生特别的花样出来?
  要是人人带兵都是这么带,以后还成什么体统?
  张守仁又是从来不对士兵进行肉刑,别的将领带兵,这一营兵现在最少有一半少了鼻子,或是残了半边耳朵。再心慈的将领,此时在营门上也会挂着一长溜的首级。
  大明上下,不分文武,都是在平时以严刑酷法来震慑士兵,然后将领在私下又允许士兵败坏下军纪来维持士气,更是用克扣军饷的银子来养自己的家丁亲信,象张守仁这样事事为士兵考虑,把做为可消耗品的营兵当家丁来养,并且关心爱护超出为将者范围的将领,实在也是万中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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