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威(2)
除了这几个,还有所城一带的几个百户,一个个都是急的上窜下跳,眼红的不得了,天天在周炳林面前说怪话,一心想着张守仁带着他们一起发财,分润些好处给他们。
其实在张守仁刚打跨冯三宝,每个月给这些百户们分银子的时候,各人也都是十分欢喜,时隔不久,却又是变了一番嘴脸出来。
老千户也是不觉感慨……这人心,就没有个知足的时候?
不过,要是张守仁不是给他涨了几次份例钱,自己是不是能知足,周炳林自己怕是也不知道,在脑海中偶尔有这种念头闪过的时候,老千户也是迅即摇头,把这个不好的念头给甩开去,甩的越远越好啊。
“国华啊,”带着些许不安,周炳林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饰,一边对张守仁笑道:“此次兵备道大人前来,是给你立功授赏来了吧?”
海边的工程其实已经验看过了,登州和济南的几个大衙门都是派来过吏员,实地勘探并且绘制了图形,张守仁上次斩杀海盗的功劳,也是被刘景曜重新大张旗鼓的报了上去。
现在整个山东都是知道,兵备道刘景曜很可能升迁为巡抚,而浮山所副千户张守仁则是刘大人的心腹,是一颗即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这一次刘景曜带着大批人马赶到浮山来,当然不可能是只来重新验看一次已经查验过的工程,更可能的,就是当着不少官员和将领的面,当众对张守仁进行封赏升迁。
这样一来,张守仁在山东官场就有了最基本的根基,名号报出去,也不会叫人根本懵懂无知。
从一个地方上的副千户,到立足整个山东官场,今天的事,只是夯实基础的第一步罢了。
这个安排,当然是刘景曜事先和张守仁沟通过,并且是两边商定的具体步骤该怎么走。
对眼前的周炳林,张守仁也是不必隐瞒,当下便笑答道:“怕是兵备大人,确实有此意。”
“哦,哦!”周炳林吃了一惊,脸上的红润也消退了不少,他呐呐道:“老夫年岁已高,确实该……”
“大人说的甚话。”
张守仁摆手道:“我曾经与兵备大人明言,千户大人望六十的人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这段日子,就要风风光光的把这个官当下去,然后才谈的上荣归养老。所以,就算要升我的官,怕也是在别的地方挂个虚名,倒是和本所不相干了。”
“原来如此,老夫真是枉作小人。”周炳林在心中责怪了自己一句,脸上的笑意也就更加真诚:“国华,你不是池中物,一定会如当年戚帅一样,上保天子社稷,下能荣父母荫子孙,自己成就千年大名。”
“哈哈,但愿如千户大人所言才是。”
戚继光的本职是世职的卫指挥佥事,正四品官,不过卫所武官到了明朝中叶都穷困不堪,戚家家贫,到了连维持官员体制的轿子都坐不起的地步,戚继光少而好学,未及长就有成,然后就是一路发达……这种情形,和张守仁倒是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周炳林拿戚继光这个大明军人眼中的军神来比拟张守仁,也算是善祝善祷了。
两人闲谈之时,大队的仪卫就先出现在了官道上,都是大红或大黄的衣服,看着十分显眼鲜亮,大量的执事牌虎头牌打在头里,然后就是喧天的锣鼓吵闹声,光是这仪仗的光景威风,就是刘景曜上次过来时不曾有过的。
看到这样的场面,整个千户所都是轰动了,不少所中的军户都跑了出来,把官道两边的道路都是挤的满满当当的黑压压一片,所有的总旗以上的官职,包括所城的镇抚、经历、吏目们全部在内,一个个虽然是满头大汗,但脸上仍然是十分兴奋的样子。
浮山守御所已经是被世人遗忘了一样,有这么一场大热闹瞧,能看着这么多的大官,这可能是几辈子也没有过的事,这种热闹,不要说天气热这一点小事,就算是雷鸣电闪下冰雹,也不会把众人的热情给扑灭的。
“兵备大人,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这个成语虽然不伦不类,不过也算是周炳林机灵了。毕竟是为官几十年,见识过宦海变化的人。
上次刘景曜来,虽然官威也足,但哪有现在的热闹体面?连从家奴在内,一共才十几个从人跟过来。
现下这种仪仗威风,怕是巡抚也要稍逊一筹,如此一看,自然就是官场斗争之中,刘景曜大获全胜了。
说的是对,但这个话题可是十分敏感,张守仁微微一笑,不予置答,好在仪卫越来越近,他借着整理衣饰,遮掩过去了。
刘景曜的大轿就在锣声中渐渐逼近过来,然后是山东布政使司左参议的四人抬轿子,接着还有按察司几个属员的轿子,再下来又是登州都司的都指挥使和几个同知、佥事的大轿,然后是大队的随员扈从,整个队伍怕有二三百人之多!
这么多人,加上这么威风凛凛的仪卫,原本还很热闹的场面,一下子便是冷了下来。
浮山堡这边总旗以上也是全整理完毕,周炳林在最前,张守仁在他的左手侧,落后半个身位,然后是诸多百户,镇抚,经历,仓大使,再又是有头面的总旗官,每个人都是穿着官服,衣饰整洁,腰间银带或是皮带,上边都是悬挂着刻着官职的铜腰牌或是木牌。
“下官等叩见兵备大人!”
等刘景曜从轿中跨出,对着众人露出一抹笑容时,由周炳林带头,整个浮山堡的武官们轰然一声,一起叩下头去。
尘土飞扬,暑气蒸腾,张守仁尽管和刘景曜关系非常,而且拥众近千,还会拥有百万身家,但此时此刻,也是只能与众人一起跪下,心中自是无比感慨。
眼前这官威是真格不小,但愿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不再向人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