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2)

  他这个最高上司一走,其余各官也就成鸟兽散,纷纷请辞而出。
  倒是出门的时候,周炳林看到张守仁的部下还是持枪站立,近四十人正好站成三排,兵器也拿的好好的,虽然身上衣衫都十分破烂,但这种威武的气质还是明显比别的百户带来的一小队一小队的杂兵强过百倍。
  就算自己的五十名平时不事生产,只把守所城的家丁亲兵,看样子也是远远不如。
  至于即墨营的那些兵油子,就差的更远了。
  当下便是惊叹道:“霍,国华,你带的好兵啊。”
  张守仁抱拳一笑,答道:“大人勿夸,这可真差的远呢。”
  周炳林打个哈哈,道:“这还差的远,老夫见识可真是差了,好吧,等国华练成真正精锐,老夫再看也行。”
  两人对答之时,别的百户和所城的官员都纷纷退出,徐氏叔侄也夹杂在人群中慢慢退了出去。见这两人走了,周炳林眼神闪烁,向着张守仁道:“国华,听说他们在堡中给你下绊子,拉了你一批人走?”
  “是的。”张守仁坦率承认,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我想,本堡不缺人手,合则留,不合则去,一会我会派试百户张世福去晓谕他们,愿回者就跟我一起回去,不愿回者,就给他们脱籍改入别的百户,从此和本百户无关就是。”
  这等事其实做起来麻烦,不过现在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料想张守仁刚升官,那些人多半能选择跟他回去。
  “好,那就这样吧。”
  周炳林点了点头,拍拍张守仁的肩膀,笑道:“那老夫就不送了。不过,国华你也不要一直留在张家堡,有空了,就到老夫这里来。”
  “是,请千户大人放心!”
  从早晨到现在吃了午饭,也饮了酒,虽不是日薄西山,但刚刚听了鼓楼上的报时鼓声也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这会子一路赶回去,正好在天黑前就能回到张家堡了。
  所以抱拳辞行,就这么大步而出。
  在他身后,三十多名堡中军户才在张世福等人的带领下,也是依次鱼贯而出。
  刚一出门,带队的张世福就是一征。
  在千户官厅前已经聚集了好些人,打头的二十来人,正是刚从张家堡中逃出来的那十来家军户男子,在他们身后,则是一些妇人老婆子,加起来,人数还真不少。
  “拜见千户大人。”
  “你们还敢过来?”张世福一脸的不可思议,戟指向这些人,气的满脸铁青,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显然不是想着故主之情,跑来参拜的,一个个都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根本就全都是不怀好意。
  张守仁是刚刚夸功游街进来,热乎劲还没过去,就有这么多人跑来找麻烦,四周的军户也都是议论纷纷,脸上神色也都是十分复杂。
  虽然徐效祖和徐以显没有在人群中,不过这些人敢公然跑过来,显然也是这两叔侄刚刚的授意。
  张守仁不觉冷笑起来,真是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
  没有实力,官帽子根本是虚的,这个道理,难道这姓徐的两叔侄就真想不明白?
  自己想着是息事宁人,安心回张家堡做自己的营生,很多大事就要从头抓起来,这个副千户,老实说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人家却不肯退让,张守仁刚当了副千户,自己堡中逃户还没处理,就这么公然来挑衅,要是被人家拿捏住了,刚刚夸功游街的威信可就是荡然无存了。
  “怎么不敢过来?”
  打头的全部是堡中徐姓军户为主,张徐两姓在张家堡向来是对头,宗族斗争可是在任何事情之上,所以此时撕破了脸,这些徐姓军户也不客气,上来一个精壮汉子就嚷叫道:“杀海盗俺们也有份,赏银当然是千户大人最多,不过俺们也不能就落个空手不是?”
  “你们也有份?我呸!”
  孙良栋上前一步,叉腰骂道:“杀韩六那天,除了林文远和老子,还有谁帮大人来着?”
  “俺们明明上手拉了。”
  “就是,我还踢了韩六一脚咧。”
  “俺给了韩六一巴掌!”
  在场的徐姓军户们根本不想说理,一个个就是歪搅蛮缠,胡说八道,根本也不是拿索赏银,就是故意叫张守仁难堪。
  看到眼前情形,在场围观的所城军户都是笑出声来,不论谁是谁非,先就叫他们看了大笑话了。
  “孙良栋,钱文路,各带十人,有再敢出声的,掌嘴!”
  “是,大人!”
  原本孙良栋一伙人就不是善主,因为在所城这边害怕事情闹大张守仁难办,所以忍着不动手,就看着这些人胡闹,现在得了令,立刻就上前一步,把几个还没收住,仍然在喋喋不休的军户擒了下来,按在地上,然后甩开巴掌,噼里啪啦的打了几十个耳光。
  这么一弄,满街人都寂静了下来,整条东西大街,就只能听到这种甩耳光的声响。
  “老子不服,就是不服!姓张的,不要看你当了副千户,老子不怕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先出头的精干军户是徐效祖的从弟,在张家堡也向来是横着走的,以前也经常顶撞张守仁这个百户,今日突然被拿下打耳光,先头懵懂的时候被打的晕了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等耳光打完,虽然一脸的鲜血,这人却回过神来,拼了命的大叫不服,甚至直点张守仁的姓名,根本不把这个新上任的副千户看在眼里。
  要说是九边军镇,绝没有军户这么大胆顶撞上司。
  因为那里的百户一般兼任管队官,负责防守墩堡,手下有兵,平时也擅作威福,下头的军户都害怕。
  山东这里,二百来年平安无事,墩堡败坏,军户和民户相差不大,官员也和村长甲首差不多,时间久了,也根本不曾练兵,行过军法,所以下头这些军户,根本就不害怕上头的这些官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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