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秘闻显
忽晃的火把在略显狭窄的密道之中噼啪响着, 涂烈与几个工匠恭恭敬敬的弓着身子跟着桑洛与沈羽往内中走着。
风雪初停, 天气还很冷, 沈羽本不想让桑洛身子刚好些便就上山来,然桑洛执意要来, 若此事真关乎国中旧事,桑洛自然心中焦急不能安寝,便也就作罢了拦着她的念头,带着她到了这密道地宫之中。
这是桑洛第一次入得其内, 一路上不免左右观瞧,除却那被挖开的洞口周遭土石纷杂,入内之后, 四下石壁轮廓可见,只是上面有不少的泥土灰尘,瞧不真切。一路往内中走, 还未到石门之时, 桑洛便轻声说了一句:“应是快到了吧。”
沈羽跟在一旁不明其意, 涂烈却恭敬言道:“吾王□□, 确是如此。”
桑洛微微一笑,瞧着沈羽那不明所以的样子,指了指密道两旁逐渐密集起来的灯台:“你瞧,云鸟金龙灯。”
这灯沈羽瞧见许多次, 倒是知道这灯台上雕了轩野一族的云鸟徽纹, 然这密道地宫是轩野王族所建, 会有这样的灯台也不算稀奇。桑洛似是看出了她心中迷茫, 便又轻声言道:“这云鸟金龙灯,并非随处可见,只在最紧要的地方,才会出现。”她说着,转而看向涂烈:“你且带了人去吧,留我与沈公在此便可。”
涂烈恭敬应下,带了人往回去了,便是火把都不曾留下。他们走远,周遭便登时黯淡下来,沈羽叹道:“糟了,却忘了让他将火把留下。”
桑洛却笑,在暗中拉了沈羽的手带着她走到那石门边上的一盏灯台前,抬手将那灯台微微一转,便听得微微几声咔嗒作响,灯台之上竟忽的一道微微亮光,沈羽看的一愣,却又见桑洛将周遭几个灯台都依着方才的法子转动,不过多时,这微弱亮光越来越多,宛若夜空之中繁星点点,甚是好看,四下竟已然逐渐亮起,不再似之前昏暗。
“这是……”沈羽眨了眨眼睛,惊叹道:“夜明珠?”
“云鸟金龙灯,不用烛火灯芯,内中皆是上等夜明珠,”桑洛缓着步子走到石门前,轻声说着:“这灯台造起来并不繁琐,只是这些夜明珠世间罕见难寻,是以,它们只被放在最紧要的地方。我方才瞧见这些灯台,便觉得快到地宫入口,也是这个道理。”
沈羽走到其中一个灯台前面,踮起脚仔仔细细地看着,果见这灯台上方正中央镶嵌着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此时正发着光,不由得啧啧称奇:“早闻夜明珠,今日却真的是头一遭瞧见。没想到这珠子沉寂百年,竟然光亮不减,也是奇景。”
“沉寂百年,自然不会光亮不减。”桑洛淡笑,走到沈羽身边,将手轻轻的抚在这灯台周围的石壁上,“在这些灯台后的石壁之中,另有一条一人宽的暗道,内中放了无数银镜,一路通向猎山之巅,可将外面的光聚引到灯台之中,只要猎山不毁,这光便千年可在。”
沈羽听得目瞪口呆,抬手在那石壁上摩挲着,半晌只道:“没想到这石壁之中还有玄机……先人智慧,鬼斧神工。洛儿竟连这些都知道,实在厉害。”
桑洛却道:“这些也都是过往父王曾与我们说起过,毕竟是族中重事,自然不敢懈怠。”她说着,拉了拉沈羽:“进去瞧瞧。”
沈羽被她拉着又到了那石门旁,看了看桑洛,又看了看那石门:“洛儿能打开它?”她拉住桑洛,沉吟片刻:“还是,别打开了吧?”
桑洛被她说的微微一愣:“都到了此处,为何不打开?”
沈羽蹙着眉,想了片刻,只道:“自来此处,我就一直在想,既然此处密道是历代王族逃生所在,定然是重中之重,却为何先贤帝从此处出去之后,要将它封死呢?”
“这话儿,我当年也曾问过,但父王只是摇头,想来他也困惑。而先贤帝出来之后每过几年便突发急病,去的突然,怕也来不及再说什么。若非几年前中州乱边,父王怕也想不起要重修此处。”桑洛走到门前,抬手轻轻的从那石砖上一个个摩挲过去:“我知时语在担心什么,可你我既然已将密道打通,又来到门前,若不进去瞧瞧,确是心有不甘。”
沈羽笑道:“若说不好奇,也是假的。”她站在桑洛身边,抬起手轻轻挡在桑洛身前,“那便打开它,若是有危险,我替你挡着。”
桑洛一个个的看着那门上石砖,口中却轻声叨念:“若是我记得没错,应该是这样。”说话间,将手移到左上角的一块石砖上,按了按。那石砖纹丝不动,桑洛踮起脚,双手按住那块石砖,用力的又将它往里按去,但这年久石砖她却依旧按不动,只是叹了口气。沈羽瞧的几分明白,看了看:“这块砖,是哥余。”
桑洛点头只道:“依着顺序按下,应就能打开这石门。第一个,是哥余。”
沈羽将桑洛让到身后:“我来试试。”
沈羽的力气比桑洛大得多,只单手用力一按,那石砖竟真的往内陷了不少进去。沈羽面上一喜:“果然如此。”便依着桑洛所言,按着哥余、大宛、轩野、泽阳、星轨、白沙、无棣、无忧的顺序将这错落的石砖一一按下,便听得咔啦几声,那门竟兀自开了一条缝隙。
便就在这门打开一条缝隙之时,沈羽身子一转将桑洛一搂,带离原地,靠在那石门侧面的石壁上,静静地等了片刻,才松了口气:“倒是没有暗器。”
桑洛眨了眨眼,往那门缝之中看了看,只觉内中有光,却自然瞧不真切,沈羽双手抵在砖上,用力的往内推了几下,这门缝才将将可供一人侧身而入。沈羽便侧过身子,蹭着石壁入了石门之内,往内中探了探头,但见内中不大,摆了几个书架,一个几案,石壁上也有三盏云鸟金龙灯,似是个书房一般的摆设。然她再往下看,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角落之中,一人枯坐,头发披散,昏暗的光下只瞧见个大致轮廓,瞧不真切,却已然觉得有些骇人。沈羽见过死人,怎样血腥的场面都不怕,可在此等昏暗之中,在这被封了数十年的石室之中竟然有这样一具尸身,登时便低呼了一声。惊得她身边的桑洛当下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出来。
“怎么?”桑洛目中带了些许惊恐,却又在她身上看着:“是不是受了伤?”
沈羽握住桑洛的手,皱了皱眉:“没有受伤,只是方才,被吓了一跳……”
桑洛不解地看着沈羽:“里面……”
“里面有个……”沈羽呼了口气,此时心神倒是安定下来,又怕吓着桑洛,顿了顿才说道:“有个死人。”
桑洛被她说的一惊,不可置信的问道:“死人?”她走到门边,便要往内中去,沈羽拉住她,走在她前面,便与桑洛一同缓缓入了石室之中。
桑洛但见那角落枯尸,亦是惊得往后退了两步,紧紧地拽住了沈羽的胳膊:“这……这是……”她定了定神,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却见这枯尸只剩下了骨架,身上却衣衫整齐,盘膝而坐,只是那乱发之下黑洞洞的眼窝实在骇人。
桑洛吁了口气,四下观瞧:“此处再无别的出口,书架上也并无太多的书,应就是个商议之所,却不知为何此人会死在这里。时语可能看出,此人,是怎么死的?”
沈羽走近几步,蹲下身子看了看,摇头只道:“身上衣衫整齐,并无利器,这石室保存完好,周遭没有落石,应也不是被落石砸中而亡。若不是被人下了毒,怕就是因为这石室被封没有食水而死。”她说着,颇觉怪异的瞧着:“可此人是谁,为何会死在这样重要的地方?”她起身看向桑洛:“洛儿,你说此人会否与这石室被封……”她话到一半却停了,但见桑洛正站在一块石墙之前伸着手去摩挲,慌忙走到桑洛身边:“小心……”
“时语你看,这里,是不是有字?”桑洛指了指面前石壁,昏暗之中及不明显的许多划痕,但若凑近去看,确实乱中有法。沈羽眯起眼睛看着:“是闵文。”
桑洛摩挲着上面的划痕:“这像是用石头划上去的。”说着,忽的转身走到那枯尸近前,蹲下身子找着,果然就在地上寻着一块不大的石头,捡起来对着沈羽晃了晃:“看来这壁上文字,是他划上去的。”
沈羽沉思片刻,走到一盏灯前,拔下腰间匕首将里面的夜明珠撬了出来,拿在手中与桑洛一起站在石壁之前费力的分辨着上面的字迹,口中轻声叨念出这壁上文字。
“舒余贤帝崇德六年夏五月,三公乱反。王与一众退守至此,护卫者百二十人,泽阳沈公琼为右将、大宛蓝公刻为左将,另国巫姬氏正、大夫炯等十二人。困守十三日,仆送史及此,恰闻王与泽阳、大宛、星轨三公密谈,言天元祭阵焚火之气皆在王身,乱天数,故而不久有祸东起,又逢中州龙祸,惊恐不已,遂与沈公定血文书,假传焚火之说,又命姬、蓝二公改族传。仆为国史,惊天之闻,惶恐不及。然篡史之举不可不匡,奈何王垂老而日昏庸,恐仆泄天机密,遂将仆困于此间,封石室。仆知命不久矣,但唯王命不敢懈怠,有此一遭,叹世事弄人。遂刻石于此,待后人缘见。仆史业。”
待得沈羽念完最后一字,桑洛转而看向那枯尸,满目惊愕:“他是……国史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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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即将揭晓,很多谜团即将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