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也不想让哥哥扫兴,每年都来,今天突然不来,不好。而且这是难得能够与哥哥亲近的机会,我想来看看哥哥,昨日新年宴上人多事多,都没能和哥哥一起好好过个年。”这话闻欣说的也很真,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小时候他和哥哥每次在宫里的新年宴后,也是要一起过个小年的。
悌亲王一怔,神色有些晦涩不明,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闻欣。他是知道闻欣的,对于身边人,他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没有半句谎言,说想你了,便是真的想的狠了。
“……皇上如今已然是九五之尊,怎还可如此小孩心性。”到最后,悌亲王只能这样说。
闻欣不由自主的再一次拿悌亲王和司徒大将军做了比较 ,一般如果他说他想阿律了,阿律都表现的略微激动一些,会说臣也很是思念皇上,会说有您一句臣此生足以,但却绝不会说,皇上已是九五,怎可耍小孩心性。
苏师傅说,良药口苦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悌亲王好像更符合师傅口中逆耳的劝诫之言,可……阿律难道就做错了吗?打闻欣心眼里,他是更倾向于听到司徒律那样的回答的。
还真是苦恼啊,以前万事不操心,觉得身边什么都好,现如今却发现,哪儿哪儿都是陷阱,哪儿哪儿都不得安生。事事小心,句句斟酌,闻欣都开始觉得有些不像是他自己了,而这样的转变,不过是转瞬,太快了,他连个准备都没有。
皇后有孕的消息再一次如期而至,当然在外人看来是突兀的惊喜。
闻欣这次比上次表现的要得体一些,上一次喜出望外的都有些……丢人败兴了。高兴依旧高兴的,可是不会再激动的语无伦次,手足无措了。因此,反而让闻欣更加注意了悌亲王的神色,悌亲王的脸色因为这个消息而突然难看了很多,并不是闻欣一开始觉得是他在诗会上的不耐表现让悌亲王一直郁郁不快。
“哥?”闻欣开口,这次换作他点醒了有些失态的悌亲王。
“既然皇后有孕,皇上可要即刻回宫探看?”悌亲王很快恢复了他的表情,表面上再一次变得滴水不露。
可惜,那一瞬间的松动,就足够闻欣看到很多问题了。
19、第五周目(三) ...
帝后中肯定要有一个纯爷们,真汉纸,但那个人绝逼不是闻小欣。
“皇后有孕是一件大喜事,朕自然是要即刻回宫探看的。”闻欣对悌亲王说道,说罢就转身准备走了,反正他是皇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也不需要跟谁告罪一番。
“皇上……”在闻欣即将离开之时,悌亲王再次开口叫住了闻欣。
闻欣回头:“哥你也要同去?”
“诶?”悌亲王一愣,闻欣这个逻辑是如何构成的?他叫住闻欣,和他想要和闻欣一同进宫去看皇后,是因果关系吗?当然,他也确实是想去看看没错,但……“臣?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闻欣一笑:“怎么会不合适呢?这孩子是哥哥的子侄,哥哥是孩子的大伯父,咱们是一家人啊,顺便哥哥还能去松鹤宫看看母后,她很是惦念你呢。”
“一家人……”再一次的,悌亲王有些失神。
“嗯嗯。“闻欣点头点的很是真诚。
“可是这里还有诗会,臣不好离开,明日吧,明日臣再进宫探看请安。”悌亲王再一次恢复了他的完美表情。
“随你。”闻欣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同意了。
然后闻欣就带着人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碰,甚至没有了那个本应该借着皇后的喜事,被悌亲王说着双喜临门而献上的特质糖果。闻欣刚刚那么神逻辑的邀请悌亲王进宫当然是故意的,他找不到理由拒绝他哥哥的糖果,但在这个敏感时刻,他也是真的不想要。
见闻欣的龙辇走远了,悌亲王还是一身单衣的站在王府门口远眺,好像丝毫不觉冷意。他身边的门人,得用的幕僚之一的蓝田开口道:“王爷,您为何……?”
“皇后大喜来的突然,我没能找到机会开口皇上就走了。明日吧,明日,”悌亲王道。
龙辇从悌亲王府一路直奔皇后寝宫青桐宫。青桐是梧桐的别称,取义凤栖梧桐,这是大启朝开国起就定下的皇后寝宫的名字,从未变过。
至于换衣服、洗漱、喝汤什么的排场,闻欣表示,在他儿子面前,那就都是浮云啊。
皇后司徒音,大学士女,比闻欣大五岁,曾经以男子的身份进宫同诸皇子一起学习,是的,男子,没错,据说还是经过先帝同意的,具体原因不明,但她当时在进宫时的地位就一直很超然,不是伴读。甚至一度让人以为她其实是先帝的年少风流,而大学士替先帝背了黑锅而已。
当然了,当皇后男变女时,很是深深的颠覆了一下众人的心理承受极限,诸皇子都深受打击,悌亲王尤甚。
好吧,闻欣才是打击最大的那个,他心中的哥哥不仅变成了姐姐,还成了他的未婚妻。
先帝亲自下的旨意。虽然都说女大五,快致富,但闻欣真心不理解先帝那个不定时抽风的大脑的脑电波,一个大五岁的妻子,一个前不久刚刚男变女的妻子,一个闻欣一直以为身份是自己同父异母?私生子?哥哥的妻子!诶?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略带感嘛。(咳)
可惜,后来先帝没能参加闻欣和皇后的婚礼,因为……他死了。在闻欣登基之后,闻欣依照先帝的旨意迎娶了司徒音,封为皇后。
现如今成婚已有三年,皇后终于有了闻欣的孩子,闻欣的第一个孩子。
这也算闻欣不可说的隐疾。不知道为什么,闻欣当皇帝三年,后宫一直无喜信,无论是谁,哪怕是怀孕的都没有。太医曾经隐晦的对闻欣说过,他的身体底子差,阳气不足。也就是说,精子成活率不高。但不管怎么说吧,闻欣有隐疾的这种传言终于可以不攻自破了。
所以,皇后有孕的这事儿让闻欣不得不欣喜若狂,不得不重而又重的珍视。
闻欣准备来看皇后一次,然后继续遵从他那个诡异的孕妇看谁多就像谁的理念,看皇后的这次就是要和皇后讲清楚,以免她多心。
闻欣到青桐宫的时候……扑了个空,皇后不在。
“皇后呢?”闻欣一愣,他上次来的时候皇后应该在啊。
“回皇上话,皇后娘娘去松鹤宫禀报皇太后有孕之事了,还没有回来。”留守的宫女回答道。
闻欣点点头,想起来这次没有悌亲王献糖一事,他回来的好像是比上次更早些。于是,闻欣就坐在皇后的寝宫等起了皇后,顺便无所事事的打量着皇后宫中的陈设……还真是稳重大气到无聊无趣,闻欣发现他不论什么时候来看皇后的寝宫好像都是这个样子。
诶,不对,这株花就没见过,新换的吗?
——闻小欣皇后寝宫来找茬游戏启动,奖励没有,惩罚……有可能有。
当天空犹如铅灰色时,皇后终于乘着凤辇回到了青桐宫,她心中却不是很舒服。太后那里对她一直阴阳怪气就不说了,她还要受到一众宫妃违心的祝贺。明天大概还有一群借机打探、各个目的不同的命妇们进宫祝贺,真当她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的吗?!当一个有了孕的皇后真心不容易啊……
……特别是还要照顾一个性子跟另外一个孩子一样的丈夫?皇帝时。
司徒音一进门,看见的就是闻欣正很孩子气的准备拿着她的眉笔给镜子画画,增加宫女的工作负担。“皇上?”皇后开口。
闻欣一吓,扔掉了手里的眉笔,迅速起身,双手背后,老实低头:“朕什么都没干。”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是要闹哪样啊!
皇后司徒音挑眉看了看她屋内地上的花瓣(闻欣揪扯的),桌上的东珠颗粒(本来是一串的……),床上的帷幔(闻欣扯下来的),一圈看下来,再看看镜子上的眉笔大作,哭笑不得,嘴角抽搐:“皇上还真是什么都没干啊。”
“嘿嘿。”闻欣仰起脸,笑的十分灿烂。
“……我没有在夸奖你!”皇后离开甩下脸来,面色阴沉,大步上前,揪着闻欣的耳朵,扯进了另一边闻欣还没有来得及糟蹋的侧间炕几上。皇后坐着,闻欣站着,宫人全部装聋作哑的立于侧间外。
里面皇后一手抓着闻欣的手,一手狠狠的抽在了闻欣的手心上,一边抽一边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闻欣肩膀一抽的一抽的,努力忍着泪回答:“不敢了。”他知道,他要是真哭出来,皇后会抽的更狠。
“敢不敢了?”皇后再抽。
闻欣咬着唇,可怜兮兮的回答:“不敢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皇后在打闻欣的时候,其实她的手也很疼,但还是坚持着抽到闻欣手掌红了,肿了为止,这事儿才算了。
“说了多少遍了,你已经是九五之尊,不再是当日的蒙馆顽童,怎么还能这样不知轻重,恩?……疼了没?疼就对了!就是要你记住这个疼,看看你刚刚那是什么样子,有哪个有作为的皇帝会干这种事情?!……无聊?无聊就可以这样干了啊?!”皇后从小打大一直都比闻欣爷们多了,哪怕是她男变女成为皇后之后。
闻欣总觉得他娶了皇后不是娶了个老婆,而是又娶了个娘。
“知道错没?”这是皇后终于觉得闻欣受到了应该的惩罚,要收手的信号。
闻欣猛点着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再也不因为无聊就动你屋子里的摆设了。”
“这是重点吗?还有,我?!”皇后的声音再一次严厉了起来。
“是朕,朕!”闻欣马上高喊道,声音是极度害怕的尖叫。闻欣能够快速进入角色,把自称由我变成朕,皇后绝对要占首功,闻欣至今都清楚的记得那被抽的都动不了的手,以及一遍又一遍的朕,还有就是,他不能哭的准则,“……那重点是什么?”
皇后叹气一声:“重点是不能在那么宫人面前做出失礼之事!”
“哦~”闻欣恍然。
“永远给我记住了,你是皇上,做事前给我仔细先想想,这是一个皇上应该做的吗?!!”皇后再次训儿子似的训着闻欣。她绝逼要比闻欣更爷们,更有气场。
“那也没有皇后打皇上手心的啊。”闻欣小声抱怨道。
“你说什么?!”皇后眯眼。
20、第五周目(四) ...
当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最起码也还是会有一二人为你背叛全世界。
“那也没有皇后打皇上手心的啊!”闻欣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令他在皇后面前喊出了这样的话。中气十足,表情十分的……找死。
空气好像一瞬间凝结了,窒息的沉默,所有人屏息凝气,等着看皇上如何死。
“……哈哈。”皇后却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十分没有一个皇后该有的端庄样子,但又爽朗的让人觉得她本就该如此,毫无粗鲁之意。毕竟是从小当成男儿教养长大的,行事作风总不似女子,而也因此,时常令闻欣觉得,咳,在床事上,不是他上皇后,而是皇后上他的内伤感。
回到此时此刻,闻小欣表示,当场就要吓尿了好么,这样冷不丁的一声爽朗笑声,皇后莫不是被气出个好歹了吧tat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好,好。”皇后连说三个好字。
闻欣想,完了,完了,完了,今天他们两个中必然有一个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很显然,不会是皇后。
“做得好!你是皇上,理当如此”皇后是真的发自肺腑,没有丝毫反讽之意的。多少次了,她都希望闻欣能够跟个爷们似的与她对吼,而不是低眉顺眼的站立于一旁说我错了,终于,皇后欣慰一笑……“诶?等等,皇上,你怎么蹲地上了?!”
闻欣抱头,心中默念,求表打脸。(……你就这点出息!)
“皇上?闻子悦!你给站起来!”闻子悦是闻欣的字,也是皇后真的生气了时才会叫的名字。这种时候很少,因为她说过,皇上的名讳可不是随便叫的,她绝不许任何人借势而不尊重闻欣,哪怕是她自己。
皇后一声令下,皇上果断站起,好吧,是蹦起,跟兔子似的。
皇后一阵眼伤,脸已经被气的煞白,她沉着脸问:“敢问皇上,何为帝?”这是个讯号,一个皇后又要借故抽皇帝的讯号,就像是她说的,她是皇后,不能对皇上不敬,当但皇上真的做出什么有失身份让她忍无可忍的事情时,她就会找正当理由来抽皇上的。
在那一刻,她不是皇后,闻欣也不是皇上,他们只是寻常师生,师傅教训弟子而已。
师生?是的,师生。先帝给闻欣的旨意中最诡异的地方就是这个了,闻欣即便长大了也不可荒废学业,而司徒音嫁过去之后刚好可以敦促一二。
闻欣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心说,我不想被抽,我不想被抽,我一点也不想被抽!(= =)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闻欣的急智在这个危亡关头终于灵光一闪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想到这样的话,但他想到了,也就这么说了。不再因为是亲近之人而一味忍让,不再全无保留的信任,无所畏惧未来又或者是过去。
皇后诧异的一愣,细细念了一遍这短短四句,最后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理应如此。”意思就是这次就放过闻欣一马。
闻欣在内心长吁一口气,很高兴的说道:“皇后,那朕可以坐着了吧~~(≧▽≦)/~”
“= =你的追求就是坐着?”皇后的表情再次狰狞起来。
闻欣再次啜泣,我,呃,朕哪里说错了吗?嘤嘤嘤,站这么长时间,脚真的很累啊。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皇后终于和皇上完成了艰难的打是亲、骂是爱的环节,跳到了这次皇上闻欣来皇后司徒音寝宫的主要目的上。
“是谁跟皇上说的如此荒唐的事情,恩?孕妇看谁多了,孩子就会像谁?真是笑话了,臣妾平日里见的最多的是赵慎行,难不成……”皇后虽然笑着,但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眯眼,“可是悌亲王跟皇上在开玩笑,不想皇上却当真了?”
“啊咧?”闻欣一愣,这跟大哥有毛的关系啊。他是……呃,他是听谁说的来着?闻欣皱眉苦思冥想,才终于顺着时间线追溯到了司徒律身上,但如果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的话,司徒律还没有跟他说,而且闻欣记得他第一次跟皇后解释时,司徒律就跟在身边,皇后也就没说什么,这次……皇后怎么这么多事儿啊!
最后,闻欣只能傻笑着说:“朕也忘了是谁说的了。”
“是吗?那就是无稽之谈咯?”皇后面带笑容,心里却是狠狠的给悌亲王记了一笔,除了他还能有谁!
“啊……嗯。”闻欣现在想想,也觉得信了这话的自己略显傻气了些。
“很好,很高兴我们能够达成一致。皇上,在悌亲王王府高兴吗?吃食可还妥当?”皇后笑着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