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渔翁(上)

  深夜,虎狼山深处。一头石甲熊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仿佛梦到了什么美食,随后又满不在乎地睡了过去,对于遍布在身体周围和上下两方的剑芒棘恍如未觉。
  剑芒棘在虎狼山十大有毒植物中排名第五,其硬如刚,其锐如剑,其毒更是见血封喉,一株剑芒棘伸展开来,可以占据半径十几丈的空间,普通的凶兽和猛兽落入其中,就算不被毒死,也会被锋利的芒刺撕成碎片。然而对于石甲熊来说,这可怕的植物却是正好为它们提供了绝佳的栖息地——密密麻麻的剑芒棘林,就连号称山中霸主的虎狼也没有胆量冲进去,它们可以毫无顾虑地在里面睡个昏天黑地,直到被饥饿唤醒。
  一阵似有若无的香味随风飘来,传入到石甲熊的鼻中,这头正在熟睡的巨兽蓦地睁开眼,以和体型绝不相符的灵活从地上翻身站起,先是左右扭动硕大的头颅,像是在寻找香味传来的方向,片刻后,它迈开粗壮的四肢,向剑芒棘林外的某处走去,黑幽幽的剑芒棘从它青黑色的身上划过,却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石甲熊在虎狼山号称防御第一,剑芒棘虽然锋利,对它的石肤来说,却连挠痒痒的资格都没有。
  “一狼二熊三野猪,遇到飞蛇命难逃。”虎狼山四大凶兽,石甲熊排名仅次于虎狼,对山里人来说却比其他三种好对付得多:石甲熊贪吃,山里的村子,几乎每几年都会发生石甲熊闯入抢夺食物的事。久而久之,也总结出了这巨兽的某些习性,并想出了一些应对之道,这股香味就是一种——这是几种植物混合后燃烧的产物,和石甲熊最喜欢的食物气味一样,山里的居民,常借助这种手段将之引走,以避免其发现自己的村子。
  不过这一次,这香味的作用却是截然相反。
  雷烈坐在篝火边,小心地拿捏着添加进火里的植物的分量和比例,所有的感官却在全速运行着,侦测着周边的动静。一阵树枝被刮动的声音和着地面的微微震动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传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雷烈神色不变,双眼却在骤然间眯成了一条细缝,灼灼精光随之暴射而出,下一刻,他的身影蓦然从原地消失,只留下熊熊燃烧的火堆还在散发着诱人的气味。
  响声和震动更加接近,被香味引来的石甲熊终于出现在这片林间空地上,直立起来足有三丈五尺,体重达到八、九千斤的巨熊大摇大摆地穿过林间的空地,来到火堆边,毫不顾及灼热的火焰,伸出巨爪,在火里拨来拨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最喜欢的食物。巨兽不满地咆哮了一声,一掌压灭了火堆,转眼却看到了旁边一只不知死了多久的野鹿,又发出一声表示欢快的嘶吼,随即扑过去,低头大口咀嚼起鹿肉来。
  “还真是生冷不忌。”雷烈虽然从没见过石甲熊,却对其知之甚详,这种凶兽胃口奇好,而且生性懒惰,有现成的食物,绝不会去费神捕猎,平时的食谱也极为庞杂,野果,蜂蜜,小虫,其他野兽和凶兽,甚至是腐肉和有毒的蘑菇,全都照吃不误,而且一点事都没有。加上那开山碎石的力量和石化天赋,以及一身惊人的防御力,石甲熊虽说在虎狼山只坐在第二把交椅,却要比真正的霸主虎狼过得惬意得多。
  “是时候了。”看到酒足饭饱的石甲熊满意地直起身准备离开,躲在一边树上的雷烈突然身形一闪,拦在了巨熊前进的路线上。“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雷烈缓缓道:“乖乖让我抽一些胆汁,我保证不要你的命。”
  凶兽和野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其拥有灵智,石甲熊的等级犹在钢甲狂牛之上,虽然平素懒得动脑筋,但智力至少相当于八、九岁的孩童,绝对听得懂雷烈这番挑衅的话语话。石甲熊名字里带熊字,性情也和普通的熊差不多,看着憨态可掬,却是敢打敢拼,见血发疯的主儿,发起狂来,连虎狼都敢与之一战,何况眼前这小小的人类?话语入耳,两只眼睛顿时变得血红,愤怒的咆哮声中,两道淡灰色的光线已经从眼中激射而出,正是杀手锏石化射线。
  石甲熊两大看家本领,一是坚如精钢的石化肌肤,二是可以把生灵变成石头的石化射线,后者尤为可怕,除非依靠反应和速度在其发射前避开,否则一旦被击中,几乎无法可解。雷烈当然知道厉害,身体诡异地晃动着,瞬息间幻化出数道模糊的淡影,在石化射线穿过留在原地的残影,把方圆数丈的一片树丛石化的同时,已经到了对手的面前。
  “好畜生!”光华闪烁的罡气刃和暴喝声几乎同时到达,一连串密集如雨点的闷响声中,凝如实质的罡气刃已经连续在石甲熊背上的同一位置连砍了十几下,硬生生在其青灰色的石肤上砍出了一道血痕。
  “吼!”石甲熊在山中逍遥多年,除了虎狼,什么时候有别的凶兽敢惹,更不用提被伤到。怒吼声中,硕大的身躯人立而起,两只熊掌一前一后向雷烈砸落下来,速度快逾闪电,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懒散迟钝的模样。
  凶兽虽然不会武功,却绝不是只知道使用蛮力的傻大个儿。强悍的身体,先辈传承下来的能力,以及无数次猎杀中练就的技巧,足以让它们在肉搏中和任何武林高手相抗衡,越是活得久的凶兽,搏杀的经验就越丰富。这头石甲熊早已成年,论起近身战的本事,在方圆数千里的凶兽中绝对可以排进前三,石化射线每次发射后要冷却很长时间,对手的动作又灵活,如果采取游斗,它还真没有多好的办法,此时不知死活地欺进身来,却是正中下怀。
  “刷!刷!”开山裂石的熊掌险之又险地擦着雷烈身体落空,石甲熊却并不气馁,两只巨掌运转如飞,划出一道道残影,每一击都会带起风雷激荡,手段虽简单,却迅猛实用,配合上那堪称恐怖的力量,威力之强,居然不下于战罡境的高手。相比之下,雷烈的表现却要逊色许多,除了刚开始出其不意近身一击,伤到了对手皮毛之外,剩下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只能闪避对手攻击,偶尔罡气刃出手,最多只能在石甲熊身上留下浅浅的伤痕,却不伤根本。
  石甲熊这种大块头的凶兽出手,声势必定是惊天动地,熊掌所到之处,树倒石崩,烟尘四溅,声若雷霆,虎狼山第二把交椅的气息更是毫无顾忌地散发出去,方圆二十里之内的生灵,只要能走的都已跑了个精光,居然形成了一股小小的兽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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