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仿佛置身于那弥漫着胭脂香气的
一听说要把玉腰拿走去检查,杜霖汐先不管不顾的抱住瓷枕说:“不行,谁也不能拿走它。老板,我什么都听你的,请你告诉我怎么能让我再见到妙儿,我求求你,要我回去救妙儿!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再辜负她,求求你……”
杜霖汐抱着瓷枕声嘶力竭的哀求着不肯松手。
顾沅司觉得杜霖汐脑子绝对出了问题,有点后悔把他带过来。他想把杜霖汐先拖走,然后再把这个瓷枕送去检查,杜霖汐却死死的扒住柜台语无伦次。
“我不是人,我不该骗她,我说了要给她赎身的,却没有遵守诺言……我不知道她说的错过机会便不能再相见是真的,我不知道玉春楼会着火,我不知道……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救她!”
看昔日意气风发的老友成了这样,顾沅司对那老板怒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那个年轻的老板轻轻叹息道:“没想到你竟然能得到妙儿的心……但是事情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玉春楼早已经烧了,她们被永远困在里面,本来可以有一次机会离开那里,可是……没想到还是枉然,这么多年了,痴心枉付他人断送自己机会的女子还是这么多。”
一听到没有重来的机会,杜霖汐似乎崩溃了,“怎么会?我还要回去救妙儿!我求求你,哪怕只是回到玉春楼被烧的前一天也好,我一定要带走妙儿,我一定会带她走!”
年轻的老板却只是摇头叹息,“她已经死了,这一次,是真正的死了,不过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还有,我当初并没把瓷枕卖给你,半个月租期已到如今我要收回,我们可是签过合同的。”
老板说着要把瓷枕拿过来,杜霖汐拼命的抱紧不给,“不行,妙儿还在里面,我还要去救她!”
“霖汐,我们先回去,你需要看医生!”顾沅司拉住杜霖汐,只想立刻送他去医院检查。
那个年轻的老板不知怎的一抽,瓷枕就回到了他的手里,他微笑道:“再回去多少次也是一样,看到那一片焦土只会平添伤心,听你朋友的,还是先保住身体为妙。”
说完他又朝顾沅司微微一笑,“若有什么问题,小店就在这里,冷月随时恭候。”
顾沅司紧抿薄唇,把突然虚软下来的杜霖汐撑在肩膀上,几乎是半扛了出去。
杜霖汐许是绝望了,一手被顾沅司扛在肩上,整个头埋进好友怀里,还在哭着,“妙儿,我对不起你,妙儿……”
冷月看着门口也兀自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把瓷枕放在柜台上轻轻抚了一下,转身用古旧的留声机放起一首乐曲,顿时,满室充斥着那种好像夹杂了无数莺声燕语的繁华,细听却又觉出一股凄凉和久久不散的哀怨。
冷月仿佛置身于那弥漫着胭脂香气的玉春楼大堂,寻欢的男子和娇媚的女子唱曲行令,台上只着轻纱的舞女随着琴声舞动着手中的绸带,楼上几间绣房里,几个姑娘正各自在自己房间或对镜上妆,或调试琵琶弦。一个桃腮微鼓,杏眼含泪的姑娘想起了从前未衰落的家和故去的父母,轻轻的用丝帕拭去眼泪。丝帕一角上,绣着一朵杏花和一个“妙”字。
如今那个绣房,应该已经空了。
冷月正愣神,门口的瓷风玲突然响了几下,一个带着眼镜背着背包的女子走进来。冷月忙又换上平素的微笑,把刚才的神情尽数掩去。
“张小姐。”冷月开口道。
女子冲冷月笑了一下,把背包放在柜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拿出写着字的几个陶瓷片说:“你点一下冷老板,我研究的时候都不敢磕了碰了。”
冷月一片片的看过,点了点头,随口问道:“论文写得还顺利吗?”
张小姐把一进室内布了雾气的眼镜拿下来用衣角擦了擦,一面点头,她看起来大概二十八、九岁,素面朝天,紧绷绷的扎着个马尾,嘴唇紧抿显出些倔强孤傲,眼睛可能因为常戴着眼镜显得有些呆板。样子和漂亮不沾边,气质倒沉静自若。
“还是要谢谢你借给我这些研究,这么名贵的东西,我一写完论文就想着赶紧送来,虽然很喜欢看,但也怕出什么岔子。”女子说,笑容带出几分热度,“这可比我在博物馆看到的那几片还要好多了,你却只收我那么一点租金。”
“没什么,这上面的诗词我本来也不懂,还多亏你博学帮我解释。”冷月也笑着说。
“你也太过自谦了冷老板,和你的学识比起来,我这博士学位只是虚名罢了,差的远呢。”女子说着有些失落和敬佩,看出是发自心底。
突然她看见旁边冷月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玉腰,用手摸了一下道:“这瓷枕好别致啊,也是古董吧?”
冷硬的瓷枕摸起来却感觉很舒服,女子不禁有些惊奇。
“是啊。”冷月说,然后找出玉腰的盒子,准备清理后放进去。
女子又细听店中的音乐,叹道:“这曲子颇具古风,叫什么名字啊?”
“这是一首虞美人的曲,是宋代一位叫常安的词人所谱写的。”冷月说。
“宋朝的曲?”女子反问,随后有些不信任地一笑,“今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出古代纪录曲调的谱子,你怎么知道这曲子就是宋代的呢?”
女子说的没错,古代没有五线谱,记录方式的缺失或是古今不统一导致很多曲子都失传了,冷月这么说确实有些不可信。
冷月却笑而不答,只是用软布擦拭着玉腰准备收纳。女子又细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那,有词吗?这首虞美人的填词你可知道?”
冷月还是淡笑不语,女子以为是刚才自己的怀疑让冷月不肯说了,脸微红地问:“我研究古代诗词这么久,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叫常安的词人?”
“词人并非都得志,这个常安只是当时的一个无名小卒,在青楼妓院里兼做琴师,帮妓女们谱曲写词。”冷月说。
“原来如此,”女子喃喃自语,“这曲子作的真好,不知词又该是多精妙。”
她看见冷月把盒子盖上,盒子的花纹中间刻着“玉腰”两个字。
“这是那个瓷枕的名字?”女子问。
冷月点点头,“是,而且这个瓷枕和那个词人还是同年代的,嗯,也有点关系。”
“是吗?”女子顿时来了兴趣,“我能不能再看看?”
冷月打开盒盖,女子又仔细的看过,伸手抚了抚,忽然抬头道:“老板,这个瓷枕……”
“这是非卖品。”冷月说,“只租不卖。”
女子笑了,“那就好,真卖我也买不起,我想租下来拿回去研究,可以吗?”
冷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现在……还不行,下个月的月缺之日,你再来吧。”
女子有些疑惑,随后想到可能是冷月现在要把这瓷枕租给别人,于是点了点头,先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