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

  我坐在后排中间,左手边是陌生的黑衣人,右手边是风扬。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像被押解的犯人。这种微妙的感觉,让本就紧张的我,愈发不敢松懈警惕。我甚至开始后悔,觉得应该让风扬先上车才对,那样的话我坐在车门边上,如果情况不对或许还能选择跳车。
  而现在,我连跳车的机会都没有。
  后悔已经迟了,我只能一路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保持着随时可以拼命的状态,并且始终留意那三个黑衣人的举动,心想着如果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风扬看出我非常紧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他们都是自己人,不会有问题的。”
  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觉到丝毫放松。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试图活跃车里的气氛,“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电影,叫……”
  没人搭茬。三个黑衣人全都跟没听见似的。
  风扬尴尬无比地换了个话题:“诶你们为什么不用中文代号呢,不就得这种英文加数字的代号叫起来很麻烦吗?”
  车上三个黑衣人的代号都是u开头的英文字母加上一串数字,十分难记。先前风扬和他们互相通报代号的时候,我也听见了,但是完全没记住。
  这回,副驾驶上的那个黑衣人终于搭腔了,但是只回了风扬三个字——
  “不觉得。”
  “……”
  从没见过如此不会聊天之人。
  连我都开始替风扬觉得尴尬了,难为风扬竟然还能硬着头皮继续没话找话:“这是你们桃源市分部的强制规定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到底是不是?!
  风扬心累地放弃了改善气氛的想法,改成跟我聊天,试图分散注意力让我放松下来。我随口应付着,始终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三名黑衣人身上,不敢松懈。
  因为,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眼看着车越开越偏,完全看不出来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我觉得不对劲,想摸手机看导航,摸空了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就不知道哪去了。
  “风扬,你认识这条路吗?”我小心翼翼地传音问。
  没等风扬回答,坐在我身边的那个黑衣人就冷冷地说:“市区里不方便起落,我们把直升机停在东郊了。”
  我瞬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刚才明明是用法术传音的,他怎么会知道?!
  风扬也愣了一下,随后不满地说:“u8793同事,孟小姐是我的好朋友,到总部是去做客的,不是犯罪嫌疑人,请不要对她使用监听器。”
  坐在我身边那个黑衣人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异能。”
  我是真没想到,隐盾竟然能研制出可以监听法术传音的装置,亏我还一直以为法术传音是最安全的交流方式!更没想到的是,身边这个扑克脸汉子,竟然有异能,可以直接听见别人的传音内容!
  “……抱歉,错怪你了。”风扬尴尬地道了声歉,随后转移话题道:“你们打算直接用直升飞机送我们去总部?”
  “嗯。这是最快的办法。”
  “那好吧。”风扬觉得对方说得没错,现在大半夜的,未必有去京城的航班,而且就算有航班也未必还有空位。相比起来,直升飞机的确是最快也最便捷的方案。
  我却觉得不放心,忍不住再次跟风扬说:“要不你还是自己回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
  “那不行,你脸色这么差,肯定有内伤,我跟你说内伤比外伤严重得多,千万不能不当回事,必须得及时医治才行!”风扬又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我的要求。
  “我自己也能去看医生,没必要非得去你们总部,你就别为难我了吧。那个……同志,麻烦停一下车好吗?”
  开车的黑衣人根本不理我,另外两个也毫无反应。
  他们的态度,又一次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被押解的犯人。
  可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被这样对待?
  “请你们停车,我要下去。”我加重语气一字字强调。
  开车的黑衣人头也不回地甩了句:“马上就到了。”
  他真没撒谎,说完这话以后不到一分钟,车子就停到了直升机边上。
  纯黑色的直升机,停在空旷的野地里,周围连个路灯都没有,离远了真是看不出来。
  “请吧。”黑衣人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手势。
  “不好意思,我决定不去了。”说完我转身就走。
  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就算独自行动会有一定的风险,我也不想再继续忍受他们仨的态度了。
  风扬追上来拉住我,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他们确实做得不太妥当,我替他们向你道歉。咱们都已经到这儿了,你就上飞机吧,飞到京城不过几个小时而已,就算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再忍耐一下吧。反正他们也只是把咱们送回去而已,又不是一直跟着,何必为了这么一口气,耽误了自己疗伤呢?”
  他都说出替那仨人道歉的话了,我要是再坚持离开,未免太不给他面子。没有办法,最后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直升飞机。
  落座之后,风扬递给我一个像耳机似的东西,说:“直升飞机起飞以后噪音很大,时间长了会对听力造成损伤。你把这个带上,保护耳朵的。”
  “哦,谢谢。”我听话地接过来带上了,瞬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直到身体感觉到震动,我意识到飞机已经离地,但仍然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我心中暗暗惊讶,想不到这耳机的隔音效果竟然能好到这种程度。以前刚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同宿舍有个女生打呼噜的声音特别重,我就在网上买了一副所谓的降噪耳机,结果戴上以后还是能听见呼噜声,只不过是变小了一些而已。
  相比之下,现在这副耳机的隔音效果简直堪称黑科技。
  我这是头一次坐直升飞机,不知道噪音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就抱着好奇心摘了耳机,结果瞬间被巨大的嗡鸣声震得脑袋发疼,赶紧又戴上了。风扬真的没骗我,这么大的噪音,要是连续听几个小时,肯定得损伤听力。
  而且,不光损伤听力,搞不好能把人给折磨疯了。
  许是转移了注意力的缘故,我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再加上堪称黑科技的耳机隔绝了所有声音,我很快就犯了迷糊。尽管心里面明白,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但还是无法抵抗一波比一波更强的睡意,最终还是陷入了深深的黑暗当中……
  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念念的声音,一声一声焦灼地呼喊——
  “妈妈,别睡……别睡!”
  我的意识挣扎了一瞬,然而还是抵抗不过深沉的睡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不断下坠,下坠……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黑暗的世界里重新有了光亮,四周变得一片雪白,像是医院的病房。
  我看见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靠坐在病床上,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仍在敲着电脑键盘,似乎正在输入着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老人究竟是谁,似乎也从未见过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给我一种面熟的感觉。我苦苦思索着,这张脸到底哪里让我感觉熟悉,而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护士装扮的女孩子推门走了进来。
  女护士手上端着水和药,走到床边微笑着说了几句什么,想来应该是提醒老人吃药的时间到了。
  老人吃了药,那女护士仍然站在床边不走,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老人觉得奇怪,似乎想问她还有什么事,结果才说了几个字,就猛地变了脸色,拼命张大嘴巴做出用力吸气的动作。
  但是从他飞快发紫的脸色上,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他根本吸不到氧气。
  女护士见他这个样子,终于松了口气,不顾老人求救的眼神,冷漠地转身离去。
  老人挣扎着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呼叫铃上的指示灯都无法亮起。
  呼叫铃坏了。
  肯定有人动了手脚!
  老人的脸已经憋成了深紫色,他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似乎想要找到利器切开自己的气管,让空气能够进入自己的肺部,争取到更多求救的时间。
  然而床头柜里空空如也,所有锋利物品全都被收走了。似乎敌人早就料到他会如此自救,所以提前断绝了一切可能。
  老人绝望而痛苦地咽了气。
  他死后,才有另一个中年男人闪身进入病房,戴着手套检查他的尸体。在确认他彻底死透了以后,才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看到他笑,我才猛然想起,许久以前被当成犯人押进隐盾总部的那次,我见过这个男人!
  他的代号我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风扬当时跟我说过,这个人在隐盾组织里有着非常高的地位,但是跟风扬他们那一派的领导向来不和。哦不,应该说是敌对!
  想起这一切,我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死去的老人产生熟悉的感觉……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老人应该就是景妤婳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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