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真正赌徒

  王七爷用带着翠玉扳指的右手摸了摸大光头，一脸笑容地道：“都说叶少侠正气凛然，最爱主持公道，想来叶少侠绝对干不出公然抢劫尽欢赌坊的事情来吧？”
  叶清玄眼睛一眯，道：“我有抢劫贵赌坊吗？”
  “您身后的不就是……”王七爷扬了扬下巴，示意叶清玄身后的三小，“他们是贵派弟子输给在下的赌资，您要是这么带走，跟抢劫我尽欢赌坊有何区别？”
  四周人群齐声赞同。
  随同叶清玄而来的诸人中，孙坤突然冷笑一声，缓缓道：“都说尽欢赌坊赌得都是太平钱，一切金银珠宝，只要来源合法，就可以当赌资，却想不到原来贵赌坊连人票也赌？”
  王七爷诧异地看了孙坤一眼，笑道：“这位爷们倒知道我尽管赌坊的规矩……不错，我们赌坊有规定，不能赌人，防止输红眼的赌徒把老婆孩子都押到赌桌上来，不过凡事也皆有例外……”
  “例外？”
  “不错。”王七爷笑呵呵地一指陆云萱，答道：“因为这位小姑娘用叶少侠的名头威胁，要是我不接受这三个赌资，就带人铲平我的尽欢赌坊……”
  围观人群齐齐向陆云萱看过去，引起一片哗然。
  陆云萱低头捏弄衣角，嘟囔道：“我只是输红眼，随口乱说的嘛，谁知道你会立即同意。”
  王七爷冷声道：“昆吾派代掌教陆清正家千金的话，江湖上哪个敢当成玩笑？”
  “好！”叶清玄微微皱眉，道：“既然他们被当成赌资，这钱，我出，把人交给我。”
  “不好意思，这人你赎不出去！”
  “什么？”叶清玄语气一沉。
  王七爷呵呵一笑，道：“之前我说过，我尽欢赌坊从来不接受押人的赌局，但既然迫不得已接了，自然也要有我方的条件。那就是，赌桌上输掉的人，只能在赌桌上赢回去，否则，一切免谈！”
  叶清玄更加怒不可遏，看向陆云萱，这小丫头顿时低头不敢说话，无异于证明了王七爷所讲的真实性。
  “我这可是为了贵派的名声着想啊……怎么样，叶少侠，咱们玩两手？”王七爷笑得更加开心。
  “这……”叶清玄犹豫了。
  “跟他干了。”反倒是叶清玄身后的孙坤满脸兴奋，叫嚣着道：“叶子不用怕，不会的我教你……”
  此时孙坤双眼通红，一脸兴奋，显然赌瘾上头了。
  差点忘了这位的外号有个“通吃老爷”了，既然是大小通吃，自然是赌术颇精了。
  “孙前辈，要不……你帮我来赌这一局？”叶清玄压低声线，尴尬道：“你不知道，我这辈子与赌绝缘，就连打个小麻将，都有输无赢。”
  “这么衰？”
  “完全不感兴趣。”叶清玄无奈耸肩。
  孙坤嘻嘻一笑，脑袋后面的小辫一抖一抖，自信满满地道：“这事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凭我的赌神一样的手段，包你轻易便赢回自家小师侄。”
  叶清玄感动点头。
  一旁的侯亭诧异地看着孙坤，疑问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混蛋！”孙坤气得满脸通红，怒声道：“你连我的性别都可以怀疑，但绝对不可以怀疑我的赌术……每个人都有逆鳞，我的超强赌术就是我最大的功夫，你瞧不起我！？”
  发觉孙坤又要进入暴走模式，侯亭连忙举手投降，缓缓后退。
  “你们准备完了没有？”那边的王七爷已经有些不耐烦。
  “准备好了。”孙坤上前两步，笑嘻嘻地问道：“秃子，我叶兄弟不会赌，我来代他可不可以？”
  王七爷上下打量了一下五短身材的孙坤，记忆中没有这一号赌术高手，于是心中一定，呵呵笑道：“当然可以。你想赌什么？”
  孙坤左右看了一眼，道：“就先赌骰子吧。”
  “可以。不过既然你选了赌法，那赌资就我来选喽……”王七爷一摆手，几个大汉上前把重新举起牌子的林云聪提溜进了场内。
  孙坤一撇嘴，道：“丫头，你赎罪的时候到了……”
  “凭什么是我？”陆云萱大怒。
  叶清玄脸色一沉，喝道：“少废话，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吗？”
  陆云萱吐了吐舌头，路过孙坤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敢故意把我输了，我就把你画鞋垫上，天天踩你，让你一辈子赢不了钱！”
  孙坤身子一哆嗦，竟然真的被唬住了，因为他绝对相信，陆云萱这疯丫头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孙坤定了定神，“开始吧！”
  “且慢。”王七爷微微一笑，道：“像你我这样的高手，无论是罡气、还是耳力，都能判断和影响骰子最后的点数，为了公平起见，咱们来点新鲜的……”
  “你花样还真多。”孙坤嘲讽一笑。
  王七爷拍了拍手，立即有几名大汉，抬着一人多高的水晶漏斗到了众人面前。
  这清晰透明的水晶漏斗，足有一人高，三人合抱，上口大，下底窄，整体透明瓦亮。
  王七爷手里攥着三枚骰子，哈哈一笑，道：“这位先生，我先做个示范，且看好了……”
  说完抖手一丢，三枚骰子直入水晶漏斗之中，沿着水晶壁面滴溜溜向下滚去，清脆的声音响彻赌坊，众目睽睽之下，三枚骰子滚落漏斗底部，最终呈现五五六，十六点大。
  四周人群一片叫好声。
  王七爷面带笑意，沉声道：“看到没有，朗朗乾坤，水晶宝匣，谁都不许靠近漏斗，均要在三丈之外丢出骰子，必须落在漏斗壁上，任由其滚落底部，最后点数大的就算赢。当然，豹子要比杂数大，但豹子与杂数不同，全一点最大，全六点最小！都是赌场上的老人了，这点规矩能理解吧？”
  “可以。”孙坤哈哈一笑，道：“不过要是咱们两个都赌成一个数字，又算谁赢呢？”
  “算平局。”王七爷笑道：“可以再开一场。”
  “成了。动手吧你……”
  此时尽欢赌坊内座无虚席，所有赌徒全都停下了手里的赌注，将这片高台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也是赌了多少年，从未见过这等赌法，一时间大为惊奇，屏息静气等待王七爷的第一次投骰子。
  他奶奶的，刺激！
  王七爷兴奋得头顶冒汗，手中捏了捏三个骰子，用嘴巴吹了一口气，啪地丢了出去。
  三枚骰子落入水晶漏斗之中，滴溜溜一阵乱转，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最后落入漏斗底部，依旧旋转不停，代三枚骰子齐齐停住，现场顿时一片惊呼之声。
  幺幺幺，豹子！
  王七爷大笑而起，向四方拱手施礼！
  哎呀——
  作为赌注的林云聪和陆云萱齐齐闭眼。
  便是叶清玄等人也是面面相觑，心中暗道这下子可难办了。
  按照规则，这三个一点的豹子是最大的数值，孙坤就算也丢出三个一点，双方最多就是平局。
  对面的那个王七爷不一定练了多久，方才有如此精准的手感，孙坤就算真的是赌神再世，可毕竟是第一次玩这样的赌法，手生，外加对手先声夺人，恐怕难以占到便宜。
  “嘻嘻，有点意思。”
  孙坤微微一笑，同样从荷官手里接过三枚骰子，掂了掂，确认没有动过手脚，是实心的象牙骰子，心中暗示盘算：这一局，无论如何都要投出三个一点，这样才能打成平局，对方已经完全熟悉这种赌法，对骰子投出的时机、角度、速度、旋转的圈数等等，早已做到心中有数，自己跟他玩熟练度，根本就是找死，自己要是想赢，必须突破对方心算的极限……
  想到此处，孙坤哈哈一笑，众目睽睽之下，倏然抖手一丢——
  三枚骰子在空中叮叮哒哒的一撞，齐齐落入水晶漏斗之中，但令众人大吃一惊的是，那三枚骰子空中分离，但进入漏斗之时，竟然如同磁铁一般，互相吸附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品字形，一面全是六点朝上，而另一面，自然全是一点。
  有一套！
  这下，不但是叶清玄等人，便是对面的王七爷也是被惊得一愣。
  孙坤这一手，凭借自己的罡气，黏住了三枚骰子，令其变成了一个整体，又由于其形体扁平，落地后只会出现两个结果，要么是三个一点，要么就是三个六点，绝不会出现其他结果，这无疑将打成平手的几率瞬间提高到了五成。
  现场所有赌徒，瞬间被这种奇迹般的赌术所震惊。
  滴溜溜，黏成一盘的骰子，几个旋转之后，在水晶漏斗的底部稳稳落定！
  幺幺幺，同样是最大点数的豹子！
  哗——
  现场所有赌徒如痴如醉，响起了佩服万分的掌声。
  王七爷额头冒汗，瞬间知道自己果然遇到了难以想象的高手……
  但同时，他也清楚，对方这样的行为，虽然不算违规，但结果也只是瞎猫碰死耗子，绝对无法做到次次都是一点朝上。
  反倒是自己，从小爱赌，当年未入江湖之前，是个替地主收粮的伙计，闲来无事便用骰子在装粮食的斛里丢骰子。
  什么是斛？
  就是一个大漏斗。
  可以说，自己之所以赌术出众，有一大部分是小时候往斛里丢骰子，练出来的手劲和眼力。
  像这样的三枚骰子下漏斗，他一百次能做到九十九次全一点朝上。
  他就不信了，对面这个不知来历的矬子，能在这一手上赢了他？
  赌局底定，公证的荷官高声喝道：“第一局，双方一点豹子，平手！”
  一众旁观者欢呼雀跃，齐齐为这场龙争虎斗感到兴奋莫名。
  王七爷哈哈一笑，昂然道：“好手段，好手段，多少年没见过这等赌术高手了，未知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孙坤笑呵呵地道：“好说，好说，小老二孙坤，无名之辈，不过是一小小赌徒罢了，这都是些小儿科罢了，见笑了。”
  王七爷冷冷一笑，“如果阁下的赌术也算是小儿科的话，那我这点末技岂不是连幼儿都不如了。”
  “唉，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孙坤晃悠着小辫，笑道：“不过我的赌术你也见识过了，咱们这样的高手，就算再出手几次，平局的几率一样大，不如我们增加点难度，如何？”
  此言一出，尽欢赌坊内人数虽众，但整个大厅之内却是寂然无声。
  王七爷也静了下来。
  这个孙坤莫不是疯了不成？
  刚刚一局已经平的惊险，可以说运气占了绝大部分，如果想要取胜，还不如提议换个赌法，但万万没有想到，孙坤却是提议加大难度，难道他疯了不成？
  王七爷眼皮直跳，闻言冷声道：“加大难度？如何个加法？”
  孙坤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
  “你要加两个骰子？”王七爷冷笑问道。
  孙坤摇了摇头。
  王七爷一愣。“莫不是双倍，六枚骰子？”
  孙坤哈哈大笑，道：“是翻两番，三翻六，六翻十二。十二枚骰子！”
  哗——
  大厅内放佛打了个响雷，在场的所有观众瞬间惊呼出声，那声音大的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十二枚骰子！？
  孙坤这是要拼命了……
  台下的侯亭瞬间变得猴急，忍不住抱怨道：“老孙这还真是赌徒红眼了，竟然破釜沉舟，下这么大的血本……”
  叶清玄叹息一声，道：“孙前辈这是无奈之举，如果他能够再次黏住十二枚骰子，自然胜选要大过王七爷，毕竟那王七爷可没有他这么强的功力，而仅凭心算和手劲，想来应该无法同时控制十二枚骰子。”
  侯亭一听，也是极有道理，但依旧不赞同道：“万一老孙失算了呢？”
  “希望不会。”叶清玄苦笑道：“其实老孙那里也有些悬。”
  “为什么？”侯亭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叶清玄清舒一口气，淡淡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老孙伸出两根手指时，最初的意思，应该是双倍，六枚骰子，但他观察入微，应该也见到了王七爷嘴角的一丝冷笑，瞬间判断对方可能也有计算六枚骰子的能力，所以骤然加大，两倍变成了两番，三枚骰子，也就瞬间变成了十二枚骰子……”
  “我靠！”侯亭由衷叹道：“这赌徒，还真TMD是赌徒！”
  “孙坤是，王七爷，也是。”叶清玄叹道。
  放佛印证叶清玄的话一般，此时的王七爷双眼通红，大扳指狠狠刮了刮脑门，一摆手，嚷道：“姓孙的，你有种。这赌法我同意了，不过咱们说好了，既然难度加大，赌注也要加大！”
  “成交。”孙坤一回头，大声道：“叶子，侯亭，下场当赌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