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造反了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过去,一转眼元春也有三岁了,贾政在青州的政绩连着几年都是优异和良好,现在贾政已经成了正经的承宣布政使,管辖着青州附近两个省份的一切军政事务。不过布政使的衙门依旧在青州,子骊和贾政依旧只能和魏王做邻居。
这日京城贾家派人过来,子骊叫了送东西的婆子进来说话:“大爷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刚开始上门说亲的不少。只是大爷太挑拣了,不少嫌这家姑娘不好,就是嫌弃那家家底不丰厚,反正总是不能如愿。老爷和太太开始还上心结果几次下来就没办法了。太太生气说今后不管了,横竖叫大爷自己选去,说看他选个什么好的出来。”
“可是有结果了?大爷是个最有决心的人,既然太太说叫他自己选媳妇,想必是选个好的了?”子骊靠在垫子上饶有趣味的听着婆子说着贾赦续弦记,贾赦倒是想的不错想娶一个家世丰厚有背景的姑娘。还要姑娘长得好,有个能帮上忙的老丈人。可是他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一般那样家世的姑娘谁会看得上他呢?
“如今大爷还是心气不改,四处打听着呢。倒是太太心疼琏儿从小没了娘,一直放在身边养着。今年东府倒是运气不好,那边大奶奶小产了,是个已经成型的哥儿,好端端的就没了。敬老爷伤心的什么似得,珍哥儿是个有孝心的,里里外外的请医生配药忙个不住。到底是亲生的儿子不一样。”那个婆子说起来宁国府的八卦。
贾敬的媳妇蓝氏小产了?子骊猛地想起那年在金陵无意间听到的秘密,贾珍并不是蓝氏生的儿子,她虽然没见着贾珍生母的真容可是听着声音很像是贾珍的奶娘。想东府也是很奇怪,贾敬的妻妾不少,可是除了贾珍一个儿子竟然是多年没添一个孩子。
“珍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敬大嫂子一定是想多个孩子和珍儿作伴。她这个年纪小产想必是伤身子。我虽然不能亲自去安慰她,也该叫人打点些礼物送去慰问。你回去的时候顺带着带回去。回去你好好地劝劝她,安心休养肯定还能有孩子的。”子骊叫人去预备给蓝氏的东西。
和婆子说了半天话,子骊也有些累了。婆子告退出去,子骊一个人盯着远处出神。这几年她可是说是过的很舒心,夫妻感情不错,贾政也没年拈花惹草,只一心一意的两个人过日子。搭上贾政官运不错,亲戚们对他们都是笑脸。贾代善在京城总算是闹个闲职,加上上了年纪也没多少争强好胜之心,贾代善也消停了不少。荣国府一切如常,子骊和贾政也不用操心家事,他们更能安心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今天听着婆子的语气,子骊心里一阵憋闷,贾政虽然摆脱了以前的命运,可是贾家衰败的最大祸根还。贾政总是有一天要回京城,那个时候身边两个□□,一个弄不好他们一样会被连累的。
“奶奶,周先生来了。他好像有要紧的话和奶奶说。”小艾掀开帘子急匆匆的走进来。
“周先生不是出去盘账了么?他怎么忽然回来了?”周先生是贾政埋在魏王那边的眼线,他忽然来了肯定没好事。
周先生这几年下来越发的像个账房先生了,一件深蓝色缎子长直裰,脸上晒的黑黑的,腰上挂着几个荷包里面装着眼镜子,笔墨匣子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见着子骊周先生也没多说客套话,只低声的说:“最近我查账发现魏王开始把分散在各地的银钱都收集起来。我奉命去山西查账发现李仰德一下子支走了山西老票号里面一千万的银子。他们把那些银子铸成大冬瓜装在箱子里面往青州运呢。我想如今各地的生意很不错,也没到收粮食和蚕丝,怎么就大费周章的要把银子收回来。我装着和钱庄的活计闲话,竟然打听出格惊人的消息。李仰德已经开始变卖产业了。谁都知道李仰德不过是魏王手上的木偶人罢了。我担心魏王是要做什么——”
子骊听着周先生的话顿时紧张起来:“先生路上辛苦了,二爷出去看河工了。打量着今天晚上就能回来。周先生先去休息,我叫人请二爷回来。”
贾政接到消息没等着晚上就赶回来了,他和周先生关上门嘀咕了一晚上。等着贾政回到后面的时候,子骊看丈夫的俩色不怎么好:“事情可严重了?我要不要亲自去魏王府上打听下消息。”子骊上前接过来贾政的衣裳叫丫头们端水来梳洗。
“可恨那边的消息是一丝不漏,你别搀和进去了,魏王既然已经下决心要做大事他会干出什么谁都不能确定。我想着还是先看看情形,我本来想着调动本城的军马把要紧的地方先保护起来,可是单先生和周先生都担心打草惊蛇。要是先热闹了魏王事起仓促反而更不好办。你暂且安心,我只是奇怪一点,你说魏王存了不臣之心希图皇位,他早就该在先帝殡天的时候先发制人。他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和他亲近的不少皇亲国戚和大臣们都被皇上剪除了不少。他现在反而要站出来岂不是很奇怪呢?”贾政再也不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小年轻。官场上的锻炼比什么都厉害,如今贾政也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了。
“我想着可能是京城有了巨变,魏王以前觉得自己还算安全,就暂且在封地上养尊处优。肯定是京城发生了,威胁到为魏王的安全,他才会挺而冒险。你放心这些年来魏王在青州的封地上名声也不太好,依附他的人都是些流民和亡命之徒,他们可能一开始会闹得很厉害。但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等着朝廷一出手魏王必败无疑。”子骊分析着眼前情势,夫妻两个一直到了三更天才休息。
没几天京城传来消息,王长春老爷子没了!听了这个消息子骊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上。贾政听说王老爷子的事情也是一脸的悲戚,忙着扶着子骊坐下来叫丫头们端茶开窗子通风透气。来送信的王家人说:“老爷子的身子一直不错只精神越发的短了,上了几次辞官的折子皇上只不批。前一天晚上老爷子忽然说饿了,要了丰富的一桌子酒席,吃了又洗个澡一个人关在书斋里面写了一晚上的折子。第二天早上下人进去请老太爷起身才发现老太爷已经是驾鹤西归了。皇上格外恩赏了特进光禄大夫,叫满朝文武去吊唁呢。老爷担心姑奶奶和姑爷着急伤心暂时瞒着。奴婢出来的时候老太爷已经安葬了。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是老太爷在留下来的书信里面指明给姑奶奶做个念想的。”说着嫁人呈上个盒子,子骊满心伤感接过来盒子也没心思打开。
贾政在边上劝着子骊:“老太爷是真正的有福之人,能安然圆寂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气。他老人家早就看透世事,如今老爷子登入仙界我们这些凡人就不要自寻烦恼了。你也累了,一路上辛苦下去歇歇吧。”贾政安慰着子骊,他内心深处忽然对着王长春老爷子升起敬畏之情。人生在世能活到这个份上才是真正的通透吧。
王家的来人听着贾政的话点头称是:“三姑爷说的极是,老太爷留下来的信上也是这么说的,他老人家叫大家不要伤感。他是终于能脱去臭皮囊离开凡尘了,大家该高兴才。三姑爷是个明白人知道老爷子的心。”
马屁拍的很舒服,贾政有些飘飘然起来,看着王家的来人退出去,贾政忽然想起什么:“你且站一站,我有话问你。老爷子不在了,岳父大人也要在家丁忧。内阁里面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皇上是怎么安排的?”
“回三姑爷的话,如今内阁里面是甄大人和郑大人在主事呢。想着没几□□廷的邸报就下来了。”王家的下人对着贾政和子骊拱拱手出去了。
“难怪如此。甄家是当年太子妃的外家,自然是深恨魏王和董贵妃母子。他上来可不要报仇么?大概是魏王先得了消息,担心甄士道会先下手。”子骊听了王家家人的话心里时候明白了什么。只是魏王的消息竟然这么灵通!王长春不在了。皇帝要思考新的内阁首辅人选。这个人选也不是皇帝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内阁首辅相当于宰相,牵扯多方的利益。皇帝要仔细考虑多方权衡才能决定,可是魏王竟然能未卜先知提前做起准备。看样子皇帝隐忍魏王多年不肯轻易的动手也是有道理的。
“我是惊心魏王的耳目灵动。既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心里也有底了。”贾政心里稍微松口气,拉着子骊的手亲亲。
“哎呦,阿爹亲阿娘了!”不知什么时候贾珠拉着元春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贾政没想到被儿子和女儿撞见自己和妻子亲热顿时脸上一热。他只能拿出来老子的架势来压人好缓解方才的尴尬:“你不好好地读书只会瞎闹!连上下尊卑都忘记了,看我和文先生说你没大没小的,叫先生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你曾外祖父仙逝你去安慰下你娘。”贾政教训了贾珠几句,招手叫孩子们进来。贾政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平复子骊的伤心,也只有孩子的童言能安慰下子骊。
听着王长春不在了,贾珠的小脸顿时呱嗒一声放下来,边上的元春还小,刚刚学会说话她还不能理解生死的含义。只是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伤心的子骊,元春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贾政:“阿爹什么叫没了啊?我以后还能见着外曾祖父么?”
贾政招手叫元春过来。元春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从生下就是肌肤雪白,一头乌压压的头发。脸蛋圆嘟嘟的就像是春天的花朵,一张小嘴染着娇艳的红色,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和树梢上的黄鹂鸟一样呖呖婉转叫人的心都一软。贾政抱着元春坐在自己的膝盖上,耐心的说:“就是你外曾祖父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在那边很好,只是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他了。我们每个人都会死的,只是有先有后罢了。”
元春眨巴着水汪汪的的眼睛,琢磨着父亲的话,她忽然咧开嘴哇的一声哭起来:“呜呜,我不想爹爹是也不想阿娘死,更不想老祖死。”元春死死地抱着贾政的脖子把整个人埋在贾政的怀里哭起来。贾珠也跟着妹妹哭起来,一时间两个孩子哭声连天,反而把子骊心里的哀伤给冲淡了。
子骊接过来元春拿着手绢给她擦擦脸:“你看我和你父亲都好好地,我们会一直陪着你,好了别伤心了。虽然你不能再见着老爷子了,可是老爷子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会说了元丫头哭起来真难看都不可爱了,以后不喜欢她了。”元春听着子骊的话,张开满是泪水的眼睛,认真的问:“是真的么?”
子骊和贾政忙着点头,贾珠到底是大了几岁。他对着父母安慰妹妹的话不怎么感冒,刚想张嘴反驳却被贾政瞪一眼,贾珠立刻一缩脖子拿着手背抹掉眼泪:“是真的妹妹,我在书上看了一个故事就是汉武帝招魂王夫人的故事。人死后还是有魂魄的。”
元春听着哥哥的话渐渐地也就止伤心,子骊很欣慰的看着贾珠,贾珠已经六岁了。这几年他都在文先生的门下念书,文博士到底是青州有名文人不光是学识渊博,对教导学生更是别有一番本事。贾珠这几年书读下来倒是懂事不少。只是贾珠的性子古灵精怪的,到底是个小孩子还是会经常惹祸出来。好在贾珠还算是个懂事的孩子,淘气也是踢球打碎了什么,或者在花园子里面爬树,翻墙头什么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你哥哥说的对,叫你们奶娘带着去换衣裳吧。”子骊赞赏的摸摸贾珠的头叫下人过来带着孩子下去了。
看着贾珠和妹妹手拉手离开的背影,贾政感叹道:“珠儿虽然只见过老爷子几面可是听见老爷子不在了是真的伤心了。妞妞一次也没见过老爷子也是哭的伤心,也不枉费每年老爷子送她的礼物了。还算是有点孝心!”
被孩子们一顿打岔子骊内心的哀伤也平复了。拿着绢子擦掉眼泪,子骊叹口气:“老爷子是登上极乐世界不管凡尘俗事了,剩下我们慢慢地煎熬吧。”
新任内阁一上台就大张旗鼓的要整顿冗政,提升工作效率,对内要整顿官僚主义对外要铲除地方妨碍中央的势力。魏王府上风声鹤唳贾政更是枕戈待旦,时刻警惕着魏王的动向。不过皇帝对新任内阁首辅甄士道慷慨激昂政改没什么兴趣。他依旧是按着前任内阁制定的计划不紧不慢的推进着自己政务主张。
没了皇帝的支持,即便是甄士道背景强大,他的新政吵嚷了几天就安静了。魏王本就是逼上梁山,现在听着皇帝没对他动手的意思的也就熄火了。贾政见魏王又开始一切照旧小日子也松口气,他又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未完成的河工上,一个月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泡在工地上了。
天气渐热,子骊忙着指挥家人打扫房子,添置新衣,把帘子幔帐和凉床什么的都拿出来预备着过夏天了。这天子骊正在安排做丫头们的衣裳,忽然见着丫头进来通报说:“奶奶,京城奶奶娘家亲戚来了。”
亲戚来了?子骊有些诧异,这个时候王家的人怎么回来青州呢?随即子骊想起来别是王子胜从京城吊唁了老爷子回去顺路卡看自己的吧。“那个亲戚,都有谁?”子骊问起来回报的丫头。
“门上的人也不认识,只说来客说是奶奶的亲戚,他们好几个人还带着个小哥儿来的。不过操的是京城的口音,看他们的装扮和车马都是不错的样子。问了他们的名字也不肯说。”小丫头表示来人没说自己的名字。
子骊疑惑的想京城还有谁来?别是那个堂族的亲友吧。她忙着说:“既然如此请他们进来。我去看看。”说着子骊接着给丫头们分派活计,等着把手头上的事情分派完了才起身去看来客的身份。
“奶奶放心。他们已经安顿在花厅里面了,小丫头们也端茶上去。看着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来打秋风的。只是神神秘秘的不肯说自己的身份。”小艾是个机灵的丫头,她已经悄悄地去看了来客,在花厅外面迎着子骊来到好和她回报情况。
“既然是咱们家的亲戚也该以礼相待,我们不能怠慢了人家,反而是显得我们不懂礼数叫人笑话。”子骊一边嘱咐着丫头一边进了花厅。
子骊一抬眼正对上个有些面熟的人。她虽然只觉得眼熟可是一直半会却想不起来是谁。眼前的人四十上下,脸上白皙洁净,一身团花蓝色缎子直裰头上是一顶纱帽,嘴上蓄了一圈黑色的胡须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子骊。一张嘴声音有点阴柔:“二奶奶别来无恙。”子骊站在当地想了一会,她实在是无法把眼前的人和自己记忆库里面的熟人对起来。莫非是——可是,不应该啊
这个时候站在窗边的一个人转过身,带着戏谑的语气调侃着:“怕是二妹妹养尊处优把我们这些故人都忘了。”一个霹雷打在子骊头上,她顿时石化了,接着子骊一个激灵膝盖不由自主的一软就要跪下去磕头喊万岁了。
没等着子骊条件发射的做出下跪磕头山呼万岁的一系列动作。她的手臂被一双手稳稳地拖住:“二妹妹别来无恙啊,我们好久不见也不用那么激动啊。”
子骊的耳朵听见任何声音,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皇帝跑来青州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