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

  明前进来说:“是大姑娘那边声音,好像是她的丫头在哭。”子骊和秦嬷嬷交换个眼神忙着出去了。子骊忍不住问:“是怎么了?你叫人过去看看,今天母亲和祖母都忙着呢,没的叫祖母知道了该责备母亲了。好好的闹什么?”说着子骊站起来到了院子里面,隔着一堵墙,那边果然是传来一阵哭声,秦嬷嬷拉着明前说:“你别过去,我看那边的大姑娘好像是心里有怨气呢。她见着你来了拿着你出气,姑娘也只能看着。明天有要紧的事情没的惹是生非的做什么。都是两个院子住着,也没在姑娘眼前哭,还是装着不知道吧。”
  子骊转脸看看秦嬷嬷,她有点诧异的想秦嬷嬷平常对着王家三个姑娘是一视同仁,就连着庶出的小妹也是很恭敬。今天她怎么忽然说出来那么偏心的话,明前是她的丫头,不管那边子骞为什么生气,也绝没有拿着妹妹的贴身丫头出气的道理。虽然嫌着秦嬷嬷多事,可是子骊还是没说话,她也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子骞对着疏远的很了。
  既然嬷嬷说了还是算了吧。只是她们那边闹得越发的厉害了,不如我的奶嬷嬷去看看。子骊叫她的奶娘去看。奶娘因为是从小奶了哥儿姐儿的,就连着老太太和太太也对着她们另眼相看,奶娘过去自然是没事的。
  秦嬷嬷想想就点点头,对着子骊的奶娘说:“还请姐姐过去看看,我看是那边大姑娘心情不好拿着丫头出气呢。姐姐过去别提闲话,只说是担心姑娘才过来。若是她问起来姑娘在做什么,你就说姑娘看了一会书睡着了。”
  奶娘自然是知道子骞闹脾气的内情,她笑呵呵的说:“这个是自然的,我先去看看。”说着奶娘就去那边看情况了。
  谁知没等着奶娘出去,院子门就被撞开了,子骞身边的大丫头神色慌张的进来,见着子骊哭着说:“二姑娘还是去看看我们姑娘吧,她正为了小丫头茉莉闯了祸要把她赶出去呢。现在茉莉那个丫头哭的什么似得,姑娘还是过去劝劝吧,姑娘眼看着脸色都不对了。”说着就要拉着子骊过去。
  秦嬷嬷和奶娘拉着她不满的啐一声:“你个糊涂东西,既然是丫头不好,你们在姑娘身边自然先开发了,等着晚上老太太和太太闲了,回话上去看是怎么处置。怎么还把姑娘夹在里面了?你叫个婆子过来,带着茉莉出去就是了。你们劝劝就是了。你倒是好跑来叫二姑娘做什么?”叫云儿的大丫头脸上一红,她忙着垂着手站在边上也不敢反驳:“嬷嬷们不知道,我们姑娘刚选好了明天进宫穿的衣裳被那个茉莉一碗茶水扣在上面了,姑娘是气坏了,她一个人在哪里哭天抹泪的,说什么别人的都好好的,自己的衣裳还没穿先坏了。衣裳虽然是小事,可是到底是老太太和太太亲自挑选的,她的衣裳坏了明天拿什么见太后?老太太和太太该怎么想?我们姑娘这几一直心情不好,平日无事还长吁短叹的,若是真有什么好歹我们真是不能活了。”云儿说着哭起来。
  她看着子骊脸色试探着说:“我们姑娘横竖是和贾家定亲了,想必是等着圣驾回鸾就说日子了,二姑娘和大姑娘姐妹一场,我们姑娘心里多少话要和姑娘说呢。还请姑娘过去宽慰宽慰她。也算是尽了姐妹情分。”
  云儿的话触动了子骊的心事,若是按着未来的发展,她这个大姐姐就是贾政的妻子王夫人了,虽然她前半辈子过的养尊处优,有儿有女。可是作为个女人她的一生根本不幸福。贾政似乎对着王夫人没什么夫妻感情,对妻子更像是合伙过日子的人,他的宠爱都给了赵姨娘了,和婆婆也是那么回事,贾母是个老人精,婆媳缠斗下来,子骞只能是忍气吞声。生了个争气的女儿还短命死了,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又是靠不住。想着子骞未来可能的悲剧生涯,子骊忽然心软了。她叹息一声对着云儿说:“她有什么心事要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我过去看看她吧。”
  秦嬷嬷和奶娘不好阻拦只能叫雨后和明前跟着子骊过去了。进了院子茉莉一见着子骊先抱着她的腿哭起来:“二姑娘,求你和我们姑娘说说,别把我卖了我家里没人了,若是真的出去也就是被卖了,我就是撞死了也不出门。哪怕是打我一顿呢,只求着姑娘开恩别我卖了。”雨后忙着去拖开了茉莉骂道:“你个小蹄子自己做事不谨慎还有脸哭,姑娘一向不管这个,你好好地求求你们家姑娘吧。在这里混抱什么呢?”
  子骊来了这个世界有了一段时间,她对着家里的奴婢们有了崭新的认识。以前在她看来做奴才都是不得已的,子骊有点不习惯被人服侍着,看着他们一个个自称奴才,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可是随着时间长了,她发现这是个和现代人人平等的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有的人还巴不得能卖身做奴才呢。对着茉莉的哭诉,子骊也没以前的心软。这个丫头一向是喜欢偷懒好吃懒做的,即便是没今天的事情,她也逃不过被卖掉的命运。子骊没理会还在哭泣茉莉对着出来的彩霞说:“你们姑娘在么?”云儿打开帘子请子骊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件浅粉的对襟衣裳,样式和子骊的一样,只是颜色不同。子骞的衣裳上面绣着的是梨花,一簇簇白色的梨花就像是真花,花瓣薄能透出来底子上的粉红色缎子。“哎呀这件衣裳的绣工比我的那件好多了,姐姐为什么生气,茉莉那个丫头鬼哭神嚎的,别打搅了祖母。”子骞一脸郁闷的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她见着子骊进来才扶着彩霞站起来:“你也听见那个丫头闹了,我是用不得那个丫头了。这件衣裳我们姐妹一人一件,本来就是要预备着觐见太后的时候穿的。你看现在,都是被茉莉那个丫头闹得好事,后面全湿了。等着茶水干了还能看么?我还没说她先哭起来我是个笨嘴拙腮的,只能叫她出去了。”原来子骞叫丫头们把预备好的衣服拿出来熨烫平整,正巧茉莉端着茶进来。
  她哪里见过如精致的衣裳,就缠着熨衣服彩霞要看,彩霞知道茉莉是个不稳妥的人,看着她脏兮兮的过来也就不喜欢,板着脸催着她走。谁知茉莉却笑嘻嘻的上前凑上去,嘴里说着:“好姐姐叫我看看——话音未落,她手上的茶杯就扣在了衣裳上。浅粉色缎子是最禁不住茶叶的浸染的,彩霞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茉莉先跑了。
  子骞自然生气,叫嬷嬷去回唐夫人把茉莉赶出去,可是她明天穿的衣裳还是弄坏了,加上茉莉在边上哭啼啼的,院子里面乱的和粥锅一样。“一个丫头我本来不在意的,她们以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一向不肯责骂她们,有什么事情我能担待就担待了。可是这件事我是不能再瞒着了。没准我还要得了不是呢。”子骞一向不怎么拘束身边的丫头,因此她身边的丫头们都称颂大姑娘心肠好。只是茉莉闯的祸太大了,要是被唐夫人知道了,别说茉莉一个小丫头了,就是子骞也要跟着挨骂,虽然王家不差一件新衣裳,但是这两件是专门给两个女孩子做的。光是上面的绣工也要几十两银子,一次还没穿就弄坏了的,固然唐夫人不说,老太太和别人看着也会认为子骞办事不谨慎。
  “明天要穿着去觐见太后,到时候我穿着别的去,太太和老太太问起来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一样两件衣裳你的还是好好的,我的却成了这个样子。”子骞发愁如何面对长辈,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簌簌的落下来。
  看着姐姐伤心,子骊忙着出主意:“你们拿着衣裳悄悄地给洗衣裳宋妈看看,能不能立刻洗干净了,先混过明天再说吧。你们带着茉莉下去,晚上悄悄地给太太身边的人知道。她也不是第一次闯祸了,这样的人断然不能留下。还是叫太太看着办。”
  云儿立刻带着茉莉出去,彩霞却是一脸的为难:“我早悄悄地请宋妈看了,她说没办法了。这个缎子最不禁染色,茶水上的黄色只要沾上了就不能去掉。若是拿着相似的衣裳糊弄过去,我们姑娘倒是有这样颜色的,只是上面带梨花却没有了。老太太给了姑娘一套和田白玉的簪子首饰,那样的首饰正好配这个。若是换上别就不能用那套首饰了。”
  罢了,你们也不用费心了。横竖明天有什么不是我一个人去领就是了,茉莉那个丫头虽然蠢笨,只是她从小没了父母,若是被撵出去指不定被买到什么地方,我何苦要害了个人呢。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人力不能违抗天意,我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子骞说着忽然伤心的拿着手绢捂住脸哭起来。
  子骊听着姐姐的哭声,她知道子骞不喜欢贾政,奈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能说什么呢?别说子骞不能给自己的婚姻做主,她也是一样,其实子骞若是嫁给贾政,她能把我好机会,到底还是能活出来一片新世界,拜托书中的悲剧命运。可是她呢,听着王长春的话,她是要入宫的,一辈子没有丈夫,没有亲人能依靠,真是可怜!或者——
  子骊心里闪过个念头对着雨后说:“你把我的绣着桃花的衣裳拿来,姐姐是长女,他们眼光都在姐姐身上,我和姐姐身材仿佛,你先穿着我的。我是小妹,随便穿一件整齐衣裳也就是了。等着明天祖母和太太问起来,我帮着你说。”
  子骊本来就打算低调低调再低调,叫太好和皇后对她没兴趣才好。既然子骞那么注重太后的召见,她为什么不成全子骞的愿望呢。本来她不想入宫,若是太后看上了子骞,她也就能顺势脱身了。
  听着妹妹的话子骞顿时忘记了哭泣,她咬着嘴唇阻止了子骊的举动:“这个使不得,若是被祖母看见了又是一场是非。“
  “姐姐放心,我们明天起身的时候还早呢。我们都穿着斗篷出去,老太太自然看不见,等着进宫老太太也没办法了,连着我的簪子首饰一起送来。”子骊拍拍子骞的手,心里无端的轻松起来。她费尽心思叫秦嬷嬷同意自己装扮的素净,还要想着晚上如何说服老太太和唐夫人。到底是觐见太后,王子骊也不敢太出格,现在子骞的衣裳脏了,她正好做个顺水人情,还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既然那样,就谢谢妹妹了。”子骞看着雨后拿来的衣裳首饰,感激的抓着子骊一个劲的道谢。
  “我们是姐妹,姐姐有难我还能不袖手旁观么?横竖姐姐不会害我,我也不会坑自己的姐姐啊。”
  听着妹妹的话,子骞的脸红了一下。
  等着回到自己的院子,雨后先不满的嘟囔起来:“哪有这样办事的,大姑娘管教不好自己的丫头,闯祸要妹妹担待着。哪个茉莉颠三倒四,大姑娘为了好名声就一直放纵着不管。姑娘的衣裳给了大姑娘,明天要穿什么啊。”
  “那不是已经选好了,也就是天青色的那件。”子骊对着自己的穿戴不怎么上心,她想的是明天要怎么不起眼,躲得远远的才好。秦嬷嬷看看子骊选的衣裳,低低的叹息一声:“姑娘的心思我大概能知道。但愿姑娘能的得偿所愿吧。其实宫里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和天上似得,那里面的艰难说出来只怕没人信。”
  “既然嬷嬷知道我的心,那就请嬷嬷和我说说太后和皇后的性子和喜好吧。我年轻不懂事,别明天犯了忌讳。”子骊上前对着秦嬷嬷微微一福,不动声色的把一只精致的金簪子放在秦嬷嬷的手上。
  “姑娘聪慧,其实不用刻意做什么只要顺其自然就好了。明天要在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卖弄的人不少呢。那用姑娘特别想着要躲起来呢?太后和皇后想必是没时间注意们不说话的人。”秦嬷嬷没推辞收下了那只镶嵌着拇指大小珍珠的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子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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