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诡变(补全)
幽暗的大殿里, 仿佛四处布满刀剑, 只要轻轻一动哪怕一步, 也许便会尸骨无存。这样紧绷的气氛里, 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慨叹的言语, 只让人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子里冒出来, 让人颤栗!
不管是藏在暗处的小金, 还是站在殿中的夜航船堂主,都是不认得此人的。
可若见愁在此,甚至是不需要看到对方的容貌, 只听这独特的嗓音,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判别出乎他的身份——
昔日仙路十三岛上,一朝闻道, 化生成人的大妖, 蜉蝣傅朝生!
甲子之前,他曾现身西海大梦礁, 脚踏鲲鹏, 破浪而去。那一股纵横的惊天妖气, 被远在昆吾的横虚真人摇摇感知, 派出了不少弟子前往查探。
可彼时, 他已经横渡西海,往人间孤岛去了。
再回十九洲时, 满身纵横的妖气已能收敛自如,纵是横虚真人这般强大的所在, 亦未能发现他踪迹——虽然, 他当时就在昆吾外,九头江上。
如今,他其实是才从极域回来。
本来……
是准备去看看故友的,谁能料想,随意一开宇目,竟然在附近发现了这一股隐藏极深的、熟悉的气息……
巨大的蜈蚣形状的雕像,漆黑的身子,没有眼睛的头颅。
那一张像极了昆虫的面部,便随着其头颅的转动,对准了此刻站在门口的自己。明明没有双眼,可却给人一种周围有一万双眼睛在看着的感觉!
强横!
邪恶!
甚至充满着一种仿佛随时都能燃烧,需要无数鲜血去祭奠的暴戾!
一股磅礴的气息,在雕像的身周滚动着。
祂“注视”着傅朝生,“看”着对方这与人无异的模样,脑海中,却苏醒了最久远、最久远的记忆。
那些被尘封的伤和痛!
他终于是没有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故族,哈哈哈,故族——汝等叛徒,亦配称本尊故族?!”
声音里,是一股强烈的恨意,辛辣的嘲讽!
语毕,竟是一声近乎疯狂的嘶吼:“吼——”
狂猛的声浪,几乎掀翻了整个大殿的屋顶!
“噼噼啪啪!”
几与大殿齐高的庞大雕像表面,顿时如同被这声音震破,出现了无数深红色的裂痕,无数甲片一样的石屑从雕像上剥落下来。
就好像是一头远古凶兽,从沉睡中醒来,抖落自己满身的尘埃!
浓郁的黑气,从雕像的裂缝之中钻出,在大殿的上方凝聚成一道有形的蜈蚣形状的虚影,竟然直接揉作一团,如同粘稠的黑云,朝着傅朝生一裹而去!
一者庞大,一者渺小。
这场面,何异于天之将塌,而蝼蚁立其下?
藏于暗处的小金,平日也算见过不少的大场面了,但在此阵仗之下,心神早已失守,一时没留神,便是“啊”地一声惊叫了出来!
傅朝生那因严峻而冰冷的目光,立刻便投了过去。
小金心中顿时一凉,亡魂大冒,心道这回真的是要玩儿完了。可没想到,在看到他的瞬间,对方目光中竟掠过了一点讶然,随后竟然一笑,宽大的艾青色袖袍一挥!
“呼啦!”
一阵大风,顿时吹卷而起!
小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起来,一下被这一阵风携裹着,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
一个眨眼之后,再睁眼一看,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奇诡的大殿和雕像?
江风冷冽吹来,江面上则行驶着许多黑色的大船,竟然是乌鸦渡口!
“搞、搞什么?”
小金简直看傻了,使劲儿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不过就是一拂袖卷起一阵风而已啊,怎么他就出来了?
“我都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啊?他谁啊他……”
用脚趾头都能感觉出来,这殿中的情况绝对不一般。
小金出身西南世家,又去左三千小会上折腾过一圈,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可拥有那雕像给人感觉的人,却根本找不出一个来!
就连那个穿着一身艾青色长袍的男人,都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如果不是那个人忽然卷了袖子吹了自己一把,说不准他已经翘辫子了!
小金想想都有些后怕,可又十分不解:这人自己一点也不认识啊,怎么人家好像在救自己呢?
“我这些年都在家关紧闭,根本不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啊……”
见了鬼了。
小金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人站在乌鸦渡口的渡头上,差点挠破了头,直到一阵江风吹来,才忽地打了个冷战。
因为,他想起了一些比殿中所见,更重要的事。
“啊啊啊啊天啊!”
一声凄惨的嚎叫,顿时在澜河岸上响起,小金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哭喊起来。
“完了,完了。我还没找到白银楼啊!这下左流怎么办,擂台怎么办,啊啊啊……”
亏他还主动找那个崖山的大哥哥,说自己要帮忙打擂台,一起救左流。
结果现在……
放眼一望四周,小金只觉得眼前每一条以路都像是一条扭曲的线,一条条路相互交叉到一起,简直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白银楼?
夜航船?
刚才走过的路?
统统没有印象了!
迷路了,又。
这样的四个字,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心中,两行凄凉泪,一下不受控制,刷刷地挂了下来……
“虽然丢脸,但还是去问个路好了……”
*
“嗯?”
白银楼,先前在对战恶僧善行时有负伤的白寅,已经离开了隔岸台,回到了雅间内,这才刚吞服下一枚疗伤的丹药,还未来得及细看隔岸台上的战况,袖中藏着的通讯灵珠,便忽然轻轻地动了一动。
有人传讯给自己?
白寅一怔,手指轻轻往虚空中一拈,那一枚圆润可爱的灵珠便已经出现在了他指间,一道浅绿色的莹润光芒,直接从灵珠中透出,一下钻入他眉心。
下一刻,他嘴角便狠狠地抽搐了起来,心里只有一种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感觉:“这个金家的小子,简直比师尊还不靠谱!”
他居然又迷路了!
现在还在乌鸦渡口!
这别是以为白银楼在夜航船那边吧?这压根儿就是两个地方两回事啊!
“还好见愁师姐来了,靠你来打擂台我能疯掉!”
白寅无奈极了,忍不住自己嘀咕了一声,到底还是持了灵珠,仔细地跟小金交流起来,为他一一指明道路。
因为小金的方向感实在是太差,他只觉得说起来都累,倒一时没顾得上看隔岸台上,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对面。
那是一间悬价至今,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人,也没发出过一点声音的雅间。
手指离开了竹帘,那一条被扒开的缝隙,也渐渐合拢。
薛无救的眉头皱得死紧,只道:“你这一位白寅师弟,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情。这倒是奇了,先前说是有人会来一起打擂,但如今却是半个人都没见着。什么人能迷路到这境地?”
“……”没有回应。
薛无救瞬间觉得自己的存在感低到无以复加。
曲正风真是有些飘了啊,自打突破到入世境界后,话越来越少不说,对旁人还爱答不理的,有时候连话都不带回。
如今他说了这一老通,对方连哼都不哼一声。
越发不把人看在眼底了!
薛无救咬牙,心生出几分不满来,转头开口就要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说剑皇陛下,好歹咱俩也认识这么长时间,问了你这一通,你就不能——”
抱怨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诧异地顿了顿。
因为,薛无救忽然发现,本应该专心看着场中战况的曲正风,此刻两道眉轻轻皱了起来,竟然没有注视着隔岸台,反而是透过了面前这一卷垂着的竹帘,投向了白银楼外,那一片远处的晴空。
“你在看什么?”
先前有关白寅那一位帮手的疑惑,一下被抛之于脑后,白寅忍不住问了一句。可顺着曲正风看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啊。
远远那个方向,碧空万里如洗,连云都找不到一丝,更没有鸟雀的踪迹。看上去,是如此地平静,与周围任何一片天空,没有任何的不同。
可曲正风却能感觉到那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
无声无息,从那个方向的地面上升腾而起,喷涌而出,在无形之中张牙舞爪,一瞬间充斥满了整片苍穹!
恍惚间,甚至有一声隐约的咆哮,在他耳旁响起!
“那个方向……”
曲正风瞳孔微缩,利光闪过,只结成了几分凝重。
薛无救还是没闹明白他在看什么,只道:“那个方向,澜河边,乌鸦渡,夜航船吧。是出什么事了?”
澜河边,乌鸦渡,夜航船。
曲正风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搁在身前,寻思着这一股忽然冲天而起的气息,又琢磨了琢磨这一股气息对应的方向,终是慢慢地垂了眸,用手指,轻轻地扣了扣窗棂。
“现在还没出事……”
现在还没出事?
什么意思?
薛无救虽是紫衣剑侯,实力也不俗,但修为还差着曲正风一个大境界,感知灵识更是难以与之相比,无从揣测他到底看了什么。
听见这回答,他其实一头雾水。
“是夜航船那边……”
薛无救只觉得事情不简单,有心要问个清楚。可话还没说到一半,便见曲正风忽然眉梢一扬,似乎有些讶异,竟一下收回了目光,朝着场中看去。
“又怎么了?”薛无救有些无言。
曲正风只摇了摇头:“先看此战。”
此战?
薛无救简直纳了闷,简直一口气憋在胸口,有种快要吐血的冲动:隔岸台上,见愁对战梁听雨,跟之前对战恶僧善行一样,根本不会有什么区别啊!
这有什么好看的?
依旧是先前的隔岸台,依旧是那些满布着的斑驳痕迹。
先前见愁与善行一场力量与力量的较量,让场中一片狼藉,更有新鲜的鲜血痕迹未干。
如今,一道又一道新的恐怖划痕,则随着见愁腿影的晃动,砸落在老旧的石质上。
砰!
砰!
砰!
每一下,都是蓄满了力量的声音;每一道,都是令人心悸的气息!
《人器》炼体之法第六层,加上威力惊人的龙门龙鳞道印,更不用说,身负翻天印,手持割鹿刀!
此刻的见愁,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任何一个破绽!
相比起对战善行时候,还有些手生的艰涩,现在的她,每一次的进攻和防守,都有一种挥洒自如、行云流水之感。
炼体之法与身外法门的配合,圆融一团,好似相伴而生。
当初在极域对战秦广王时,她曾使出一招威力惊人的翻天印,几乎盖穿了整个十八层地狱。
因为当时有雾中仙留下的机缘,更有与石珠之间的共鸣。
如今这些偶然的因素都不存在,见愁本身虽学会了这新的翻天印,却暂时无法重现当日与秦广王对掌时的浩瀚与辉煌。
但翻天印是怎样的存在?
当年的不语上人,凭借此印,一人一掌,几乎就能让整个明日星海为之颤抖。纵是如今见愁实力不够,可能发挥出来的这一部分威力,亦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更不必说,她还有独特的天虚之体!
先前善行与见愁对战时的苦处,梁听雨也算是完全感觉到了。
别人是掌法只能用手掌来开启,可在这个对手的身上,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仿佛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可以用来进攻!
每一处,都是翻天印!
对掌时有,肘击时有,手刀时有……
甚至就连从对方背后偷袭的时候,都会感觉到那恐怖的力量从她后颈处传来!
再加上那近乎武装到牙齿的防御,见愁整个人几乎已经成为了无坚不摧的代名词!一块完全无处下口的硬骨头!
她本命法器鸳鸯钺虽然在手,如今却如同两块废铁,只见如金色蝴蝶一般绕着见愁上下翻飞,可愣是找不到半点入侵的机会!
梁听雨之前见过了见愁与善行交战时候的实力,更有在夜航船地牢之中对见愁那恐怖一刀的恐惧记忆,对她早已经是心有忌惮。
如今打起来,说随心所欲根本不可能。
梁听雨几乎随时都在提防着见愁持着割鹿刀的那一只手!
因为,只有她才知道那一刀的恐怖!
可这也就导致了十分尴尬的一个局面。
梁听雨本身的境界,是比见愁还要高出一个小阶的,而且因身处邪魔外道,修炼环境是怎么也要比出身崖山的见愁更恶劣。面对眼下的战斗,她本该越战越勇,可因着心中那一层忌惮,她竟打得束手束脚!
完全放不开!
稍微对梁听雨有点了解,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但又实在不清楚内情如何。
唯有楼上雅间里站着的王却,忽然有了那么一点猜测。
这时的梁听雨,几乎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见愁步步进攻,算得上是稳扎稳打,一步一攻,一步一攻,她每进一步,必逼得梁听雨后退一步。
战斗方过了半刻,梁听雨竟被她从隔岸台生中心,生生逼到了边缘!
三尺之遥!
只差三尺,几乎就是后退一大步的距离,就会从这高可接云的隔岸台上摔下去!
“呼啦!”
呼啸的风声,卷着一股冰冷的气流,一时从下方吹了过来。梁听雨顿时生出一种人在悬崖边,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错觉。
几乎只是一个闪念,眼前便花了一下。
见愁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掠过,接着原本距离她有三丈远的那一只素白的手掌,便陡然到了面前三尺处!
那是何等迫在眉睫的感觉?
锋锐的掌风吹在脸上,简直像是被刻刀划过!
可这一瞬间的梁听雨,其实还有些迷茫。因为这一掌,是空空的一掌,没有持着割鹿刀,也没有先前翻天印带着的那种毁灭气息。
所以,这一掌是为了什么?
脑海中这疑惑,才刚升起不到片刻,下一个瞬间,这一只白皙的手掌,五指便陡然朝着中间一掐!
“轰!”
指尖与指尖触碰,竟然是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陌生指诀!
指诀?!
梁听雨心中一惊,在面对这未知的危险之时,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再退一步。可起步之时,她才想起,自己此刻已经到了隔岸台的最边缘。
再退一步,何异于输?!
退无可退!
谁都知道,指诀只不过是一个起手。
真正被指诀触发的,只会是道印!
果不其然,只见见愁手指一碰,便有一道浅淡的金光在地面上一掠而过,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它的形状。
下一刻,梁听雨便听到了风声!
那从她背后吹来的,寒彻骨的风!
仿佛是见愁的指诀,开启了什么陈旧的封印,原本只是盘旋在隔岸台下方的凉风,竟然在这一瞬间齐齐吹卷了起来!
从梁听雨的脚下,从梁听雨的背后,疯狂地朝着见愁手中汇聚!
“轰隆!”
几如苍龙归海!
无数道风流咆哮着冲入了见愁的掌中,被压缩到了极致,又轰然炸开!
“咔嚓!”
一朵三尺余的巨大冰蓝色莲花,竟凭空在见愁左手手掌之中绽放。如同从这掌心中生长出来一般自然!
那是纯粹到令人心颤的透蓝!
四面八方的天光,被它折射,辉映了苍穹的色彩。每一片舒展的莲瓣,都是一柄冰剑的形状,凝着幽幽的冷气,与剑气!
一丝丝黑气,在隐隐约约地缠绕在莲瓣之间!
一朵由风刃组成的莲!
昔日黑风洞,剔骨一般的修行,见愁岂能忘却?
方才逼梁听雨到这隔岸台边,恰好感觉到其下流转的微风,如此顺势而为,有因势利导,才立刻有了这可怕的黑风刃莲!
在此莲出现的瞬间,她是毫不犹豫,五指一握!
并非如同持握着一朵莲花,而是有如持剑!
“砰!”
只听得台上轰然一声炸响,万片莲瓣怒放,一柄冰蓝的长剑,有如悬崖冰川上突兀的险峻冰棱一般,自莲心中开出!
这是何等惊险的一幕?
本是一朵赏心悦目的风莲,眨眼之间竟开出了万丈杀机!
雅间内观战的曲正风,眼底几乎立刻出现了一抹久违的惊艳,想起了昔日九头江上,见愁夜战周承江时的一幕一幕。
但场中的梁听雨,感觉到的只有惊悚!
她与见愁的接触不多,更是从未见过如此玄奇的手段。猝不及防之下,只见这一柄风刃之莲里开出来的剑,剑尖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眼看着就要一剑穿透自己眉心!
心里颤抖不已,梁听雨几乎毫不犹豫,朝自己舌尖一咬!
“噗!”
一口精血顿时喷出,洒落到她身前的鸳鸯钺上,一片血红的光芒顿时随之蔓延开去,爬满了整片刀刃。
竟然在两柄鸳鸯钺上,各自凝聚成一枚鸳鸯状的图纹。
这两枚图案一出现,两片薄薄的鸳鸯钺,便好似被谁轻轻弹动一般,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响。
一股令人莫名心颤的气息,瞬间散了出去。
在这眼看着就能确定梁听雨生死的危急关头,两柄鸳鸯钺,竟“咔”地一下拼合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面旋转的盾牌,直接挡在了梁听雨的身前!
那冰蓝的风剑,自然避无可避地撞了上去,可竟没对这两柄看似脆弱的钺,造成任何伤害!
“咔嚓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响过后,见愁那眼看着就要取下梁听雨性命的风剑,就被这两柄合一的鸳鸯钺铰了个粉碎!
变化生得太快,白银楼中许多人惊讶的呼喊,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新的惊呼便已经从喉咙里冒了吹来。
就是见愁都有那么几分意外。
她谨慎地停了下来,看向了此刻的梁听雨,于是那微微带着几分锋芒的眉梢,便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
几点鲜血,还沾在她的唇边。
一身的黑袍,看上去依旧像是一块石头,一块铁,那样的冷肃,不近人情。可她身上,却偏偏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变化。
咬破舌尖,一小口精血,仿佛是解除了身体里某种禁忌的封印,又似乎是启用了一种诡谲的秘法。
梁听雨原本有神采的两眼,竟掠过了一瞬间的死灰,将那一点神采熄灭!
随即,一股寂然的黑气,便从她黑沉沉没有半点光的眼底,朝着她整个面庞扩散。眼角下方那一条旧日的疤痕,受此黑气的冲击,竟然重新开裂,化作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无数古拙又艰涩的玄黑色符文,便随着黑气的蔓延,爬满了梁听雨全身!
她伸出手来,重新接住了那两把已经拆分出来的鸳鸯钺,手掌上密布的玄黑色符文,与鸳鸯钺上的隐约留着几分缱绻的鸳鸯图纹,一时相映,竟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之感!
就好像……
此刻站在见愁眼前的,已经不是梁听雨,而是另一种存在!
而且,这一股气息,见愁竟然感觉到了熟悉!
是当日,在夜航船地牢中,那墙壁上突出的浮雕,那忽然破墙而出“怪物”,或者说,是神秘大殿上那一座雕塑所代表的存在!
古老到,让人分不清是善,还是恶!
这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见愁脚底,幽幽地升了起来,窜遍了全身。她凝视着梁听雨,说不出一句话。
“少年听雨歌楼上……”
梁听雨却是忽然慢慢念了这么一声,声音里竟有一种诡异的温柔之感,但那转过来望向见愁的一双眼,却如同瞎子一样,没有半分光彩。偏偏,她脸上还挂着一点古怪的、让人极不舒服的笑。
“本可一击必杀,却拖到此刻。看来,那一招,你其实——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