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
闻声望去,只见身着一袭天青色布衣长衫的莫君澜由侍从扶着走了过来,他的面色病弱而苍白,时不时地停下来咳上两声,额头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汗水,似乎从重华宫走到这里,便已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一般。
莫君睿紧紧皱眉,不悦道:“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重华宫,跑到这儿来瞎凑什么热闹!”
“来人啊,送澜王殿下回寝宫!”
“睿王兄,”莫君澜虚弱地朝他笑笑,却是固执地不肯离去:“我今日既然来了,还请皇兄听我把话说完。”
莫君睿朝对面的煜王瞥了一眼,见他似乎没有想要制止的意思,便也不再阻拦,对莫君澜冷声道:“有什么话快说!”
莫君澜慢慢睁开了身边侍从的搀扶,自己站着,声音缓慢却异常坚定:“西霄平西将军封玄率军攻城的事想来二位皇兄都已经知道了,皇弟虽向来不涉朝政,却也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眼下大敌当前,皇弟斗胆,恳请二位皇兄暂且放下私怨内斗,一致对外,共同退敌!”
“呵!还真是天真,以为自己能舌灿莲花不成!”莫君睿蓦地冷笑了一声,正要命人把他送回寝宫,却被一旁的煜王抢先道:“澜王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
莫君煜脸上似有为难之色,看了一眼面前正在交战双方,语气无奈道:“只是你也看到了,不是本王要在这个时候和巡防营动手,实在是你睿王兄他突然带领重兵闯入皇城,图谋不轨,御林军本就是为了守卫皇城安危而设,本王也是为了父皇的安全考虑,实属无奈之举啊!”
“莫君煜你少在那含血喷人!自去年四国会后,你把持朝政,将整个皇城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我等连见父皇一面都难,真正图谋不轨的人是谁大家可都心里有数!”莫君睿登时就怒了,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莫君煜也是微微变了脸色,很快镇定下来:“咱们就事论事,父皇将御林军交到本王手上自然是因为相信本王,与旁人何干?难不成你是在质疑父皇的决议吗?!”
“哼,空口说白话,有本事你去退了封玄的大军呀,在这里横算个什么本事!”莫君睿忍不住讥讽道。
莫君煜却是丝毫不为所动:“本王说了,御林军旨在维护皇城安危,退敌的事应该是你巡防营的责任吧?”
“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莫君睿也不再理会什么面子,索性撕破脸皮:“煜王,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咱们两个斗了这么久,究竟打着什么心思彼此都心知肚明,当着老三的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胜负输赢,咱们各凭本事!”
莫君煜眸光闪了闪,道:“既然睿王开口了,本王自当奉陪到底!”
“皇兄,皇兄三思啊!咳咳咳——”莫君澜一口气上来,急得直咳嗽,待要再劝,却被睿王不耐烦地打断:“还愣着做什么?送澜王殿下回宫!”
“皇兄,大局为重……”莫君澜一时激愤交加,竟是生生呕出一口血来,被莫君睿的人强行送了回去。
此时此刻,左相府上。
两人素衣简衫,盘腿对面而坐,桌上棋局纷乱,黑白分明,炉中热气沸腾,茶雾袅袅,端的是一副悠然闲适的画面。
“到底是左相,到了这个时候竟能如此淡定。”一个白发老叟不疾不徐地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淡淡说道。
文瀚之缓缓落下一枚黑子,挑眉笑道:“阎老不也如此?”
曾经的帝师,如今年过七旬的当朝太傅阎阙闻言抬眸,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听说澜王殿下已经去劝过了,可惜……收效甚微。”文瀚之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哦?”阎阙手里捏着一颗白子,认真思索着下一步该落在何处,不甚在意地说道:“那岂不是很好?”
文瀚之微微一笑:“看来此事早在阎老的意料之中。”
顿了顿,又道:“大敌当前,那两位却都只顾着一己私利,谁也不肯豁出自己的兵力去跟封玄对上,还不如宫里一个病弱王爷看得分明,这天下的百姓谁也不是傻子,孰是孰非大家心里自有公论。”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阎阙状似随意地说道。心中却在喟叹:皇上这一局棋铺得不可谓不大,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只是最终结果如何却还是个未知数……
“那么依阎老看来,那位,可会回来?”文瀚之问。
却见阎阙摇了摇头,若有深意地叹了口气:“志不在此,非不能也。”
文瀚之微微有些怔然,旋即挑眉道:“阎老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担心啊!”
“看似无情之人,却也最重情义。”阎阙悠悠开口,随即话锋一转,语带调侃道:“以老夫看来,翰之心里当是明白这一点的,否则又何以会匆匆将令妹远嫁?”
说话的同时,落下一枚白子,棋盘上白子的困局顿时被打破。
“哈哈哈!”望着桌上的棋局,文瀚之忽而笑了出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阎老的眼睛。”
……
南境,越州。
书房内,辅国公和夏侯华铮兄弟二人俱是一脸神情严肃,颇有种严阵以待的架势。反观莫庭烨和南宫浅陌二人,实在是悠闲得不能再悠闲了。
“王爷,眼下的局势您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辅国公终于按捺不住地正色问道。眼看着上京城就要不保,若说是为了请君入瓮,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莫庭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舅舅放心,上京城的局势本王心知肚明,只是这局棋早就已经步下了,现在还不到收网的时候。”
辅国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在触及到他眼底暗涌的那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顿时心下大惊,却又不能确定事情是否真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可是……”一旁的夏侯华铮却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