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瓜葛
他清楚地知道,他此生所挚爱的那人正渐渐离他远去,而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是会将他二人的仅存的那半分情谊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他,别无选择!
“我猜对了,是吗?”楼陌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乎要被风声一吹而散,却还是让奕訢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对不起!”澹台奕訢从喉咙里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对不起?她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还是听到了,还真是讽刺啊!
“你这声‘对不起’是为皇陵之事,还是今日之事?”楼陌忽而沉声问道。语气中的凉薄冷淡之意让澹台奕訢忍不住心头猛地一抽,宛若灵魂被生生剥离一般。
澹台奕訢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未说出来,她,约莫是猜到了他今日的目的了吧?
正当此时,楼陌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一阵沉水香的味道传来,抬头望去,便看见澹台奕訢腰间挂着的那个织锦刺绣香囊。
原来是这样!
“师妹!师妹!你怎么了?”澹台奕訢见状顿时大惊失色,怎么会突然间这般,莫非是中毒?
咬紧牙关,楼陌一把挥开澹台奕訢想要扶住她的手,直直望向面前这个看似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奕訢,我以为你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对我下手,即便是到了前一刻,我也愿意相信你有你的苦衷,可现在看来,倒是我自视过高了!”
澹台奕訢闻言眼底划出一抹伤痛,三年了,除了当初在无溟崖下寒潭救起她的那次,她便一直喊自己“大师兄”,今日她第二次喊自己的名字,他曾想象过无数次她称呼自己名字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有猜到会是如今这般,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苦笑一声,道:“师妹,你此话是何意?”难不成是怀疑他下的毒吗?还是说如今在她心里,自己已经成了这般不堪的人了吗?
楼陌自嘲一笑,眼底满是化不开的寒冰,冷声道:“怎么,现在不敢承认了吗?方才那个丫鬟斟给我的那杯屠苏酒,大厅里四周摆放着的龙舌兰和紫穗槐,还有你腰间挂着的这个沉水香的香囊,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有什么效用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致幻药,能够操控人心神的致幻药!
澹台奕訢心下大惊,声音止不住地颤抖:“不,不是这样的,怎么会……”
一把扯下那香囊,澹台奕訢握着它的手青筋毕露,这是她送给自己的,是她,怎么会是她……
一阵浓烈的眩晕感袭来,楼陌几乎要站不稳,澹台奕訢忙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却被她冷冷避开,“你大可不必如此,你我相识三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
“动手!”黑衣女子的声音忽然从一旁响起,与此同时周围迅速涌现出一批死士,牢牢将楼陌围在中间。
澹台奕訢在看见来人后,脸色倏地一变,厉声吼道:“你想要做什么!”
黑衣女子不理他,手一挥便示意周围的人动手。
“呵——”楼陌冷笑一声,眸光落在那黑衣女子身上,淡淡道:“何必费这个功夫,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奕訢,三年前我欠你一条命,如今,是时候还你这个人情了。”
话音未落只见楼陌取出金针迅速封了自己周身的几处大穴,以免毒素蔓延,然这毒性太过霸道,单凭金针并不能让她保持清醒,目光微寒,楼陌取出玄铁匕首,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的手臂刺去,鲜血立刻染红了雪白的衣袖,也刺痛了那人的眼睛。
“楼陌——”澹台奕訢急切地大声喊道,眼中的担忧与愧疚、自责与心疼交织在一起,但更多的是痛苦,他知道,楼陌向来决绝,她信你时便是全然相信,毫不存疑,而一旦辜负了她的信任,便是覆水难收,再无半分挽回的余地!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手臂上传来的灼痛感总算让楼陌清醒了几分,望着澹台奕訢的眼神逐渐冰冷而漠然,再无半分波澜。
澹台奕訢知道,楼陌这是在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两清了,再无半分瓜葛!
“来人,血不能浪费!”黑衣女子沙哑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血一滴滴流下,正如他们之间曾经相处的情分,一点一点流失。澹台奕訢只觉得自己的心几近麻木。
终于,那血盛满了一瓷罐,澹台奕訢几乎要崩溃,冷声喝道:“够了!”
此时楼陌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却是凉凉笑道:“机会可就只有这么一次,你确定够了?”
澹台奕訢握紧了拳头,周身散发出一股残忍弑杀的戾气,沉声喝道:“我说够了,都没听见吗!放她走——”
“你该去前厅招待宾客了,这里有我。”黑衣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澹台奕訢眸色一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质问道。
黑衣女子没有看他,反倒是走到楼陌跟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既然是欠了一条命,那便要用命来偿,不知阁下意下如何?”分明是平静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楼陌打量着眼前的黑衣蒙面女子,只觉得她戾气甚重,恍若地狱修罗一般,然她楼陌自然不会惧她,直直对上她的眼睛,淡淡道:“我欠下的人情自然会还,但并不是还给你。”
黑衣女子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欣赏之意,然而转瞬却被冷寂所替代,再有胆色又如何,她还是不能放过她!
“言歌,有些日子不见了啊!”汶无颜的声音忽然响起,然而在转头看到楼陌正在滴血的手臂和她愈发苍白的脸色后,面色倏地一变,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楼陌的手臂,担忧道:“陌陌,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楼陌报以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道:“无妨,不过流些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