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

  晚饭刚做好定临就回来了,还买了一堆水果。饭后还懂事的给姜若削苹果吃,虽然削成了多面体,但姜若还是挺感动的,真没想到自己怀孕能让定临懂事起来。
  “定临,周末你有空吗,我想让我接我一趟。”姜若啃着苹果问。
  她问了母亲,办葬礼的地方挺偏的不好打车,回来她还想抓紧时间去趟医院,太晚了怕医院下班。
  定临搔了搔头,“周末我得陪诺诺去宜家买点东西,不过你说什么地方吧嫂子,我应该能赶去。”
  姜若一听这样忙说不用了,人家小情侣好容易周末待一天,她到时候自己想办法吧。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症状上来了,姜若还没到九点就哈欠连天,于是早点洗了澡去休息了。
  第二天她一早就准备了礼物,穿了一身黑色去和母亲会合参加沈大嫂儿子的葬礼,去的路上有些颠簸,也许是出租车空间太小,姜若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晕车了,旁边母亲还在不停说着沈大嫂如何命苦,姜若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坐了一个多小时车下来后她先去找卫生间,然后在洗手池吐了十来分钟才好受点。
  等她出来的时候,本来去安慰沈大嫂的母亲已经和沈大嫂哭成一片,沈大嫂的小女儿很是虚弱的被亲戚们围着,似乎已经哭脱了力。看到沈大嫂儿子的遗像,姜若也挺难受的,可还是过去劝慰母亲和沈大嫂。
  等哭过了一场,沈大嫂又说起儿子最后的日子如何的受苦,自己如何命苦。听说沈大哥是胃癌,过世的时候原本高高大大的汉子瘦的让人心疼,难怪沈大嫂会那么放不下这个儿子。
  姜若也劝的口干舌燥,而且现在站久了她也觉出累,便去给自己接杯水悄悄喘口气。谁知刚在饮水机前站了没一分钟,就听见告别厅外起了喧哗声,亲戚们也都往外涌。
  姜若一看母亲不在厅里,也忙到外面去看,见人群中沈大嫂正和已经离异的大儿媳争吵,亲戚朋友们都忙着拦。
  沈大嫂的大儿媳早几年就和丈夫离异,而且带走了沈大嫂的孙子,据说当初离婚的原因就是婆媳不和,因此沈大嫂的大儿媳简直就是沈大嫂的头号仇敌。
  如今大儿媳是带着儿子来看亡故的前夫,这本也没什么错,可是沈大嫂至今仍怨恨儿媳,甚至觉得儿子最后过得那么凄苦得了这种病,全是因为大儿媳闹着离婚。
  现在沈大嫂坚决不让大儿媳进告别厅,大儿媳就叫自己儿子进去,自己在外面等他。但儿子见奶奶那么骂母亲,气的不肯进去,要和母亲一起离开。
  大儿媳硬逼着儿子进去,大家也看出来沈大嫂有点太霸道,毕竟孩子还是该给亡父磕个头的,于是纷纷劝沈大嫂看在孙子的份上别太跟大儿媳计较。
  最后大儿媳还是和儿子进了告别厅,她让孩子跪下磕头,自己看着相片也涌出眼泪,捂着嘴肩膀不住颤抖。沈大嫂还在一旁骂大儿媳假惺惺,最后大儿媳的儿子受不了,拉着妈妈走了。
  老一辈的都去安慰沈大嫂,姜若扶着沈大嫂的小女儿,沈大嫂的小女儿对自己的大嫂倒没有那么大的怨气,按她的话说大嫂和大哥感情还是不错的。只是和婆婆不对付,两人动不动就要掀起一场战争。说到嫂子哥哥离婚的理由也简直是天下奇闻,就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几年前有一阵流感期,沈大嫂的大儿媳平常就很讲究,那段时间更是出门必戴口罩,对待刚上小学的儿子也是悉心预防。可即使这样儿子还是得了很严重的流感,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后回家还是病歪歪的,大儿媳专门请假回来照顾孩子,然后就无意中发现婆婆竟然用用过的一次性口罩给儿子包吃的。
  因为沈大嫂觉得一次性口罩用完就扔有点可惜,于是每次儿媳一扔她就捡回来,用那个给孙子当垫纸裹油饼,因为里面那层会沾上大儿媳的口红,所以就用外面那面挨着油饼,沈大嫂觉得这样就干净些。
  大儿媳那天彻底爆发了,她才知道自己每天戴着口罩出门就是在给儿子在收集粉尘和病菌,好让婆婆拿来蹭在吃的上给儿子吃下去。
  也许是大儿媳那天的话太过于直白和难听,让一直好强的沈大嫂觉得儿媳简直要造反,说自己怎么可能会害亲孙子。
  婆媳俩那天就着口罩这回事吵到了半夜还都不愿熄火,最后以大儿媳带着儿子回娘家结束。后来沈大嫂的大儿子几次求情把老婆求了回来,但是家里沈大嫂依旧不愿服输,把那些搜集来的旧口罩当着儿媳的面自己用,仿佛要证明自己用它包吃的吃下去就不会得病,都是儿媳大惊小怪。
  然而大儿媳没能坚持到婆婆这个实验结束就和丈夫离了婚,而且言明什么财产都可以不要,只要儿子跟自己走。沈大嫂的大儿子最终把孩子让给了前妻,而且每个月都寄去抚养费。为此沈大嫂骂了儿子好长一段时间,觉得都是儿媳抢走了自己的孙子。
  到下午的时候姜若真的很累了,而且有些烦躁,沈大嫂还在不厌其烦的说着儿媳的坏话,姜若母亲在一旁帮腔,姜若频频看着时钟,最后催促母亲离开,因为总要去劝慰她午饭都没怎么吃,现在几乎站不住。
  母亲有点不满姜若,但还是先告辞了,出去的时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沈大嫂真是命苦,你说说,丈夫早亡,大儿子也胃癌了,小儿子身体听说也不好了,我听说她女儿也是……嘶,你说他们家这方面是不是有遗传疾病啊,怎么都是肠胃不好。”
  姜若有些烦,一边看着路边有没有出租车,一边回了一句,“是。”
  母亲当了真,叨叨着,“也是,我也觉得,说不准当初那个大儿媳就是看出他家有这个遗传病才离的婚,果不其然你看刚离婚没几年前夫就死了。”
  姜若抬起拦车的手抖了一下,她觉得母亲好像说出了真相,没错,是遗传。
  遗传,并非基因上的残缺传给下一代才叫遗传,难道很多并非身体上的因素就不遗传?很多毛病父母身上有,孩子也会受影响养成类似的毛病,沈大嫂家的饮食疾病一代传一代,难道不能说是另一种遗传导致吗?
  姜若以前看过一种说法,说是雌性为了保证后代的优异,总是和较为优秀的雄性结合,姜若当时觉得很荒谬,甚至不可理喻,难道婚姻只是为了繁衍好的后代,那爱情呢?夫妻间的相处呢?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些理解了。
  沈大嫂的大儿媳并非不爱自己的丈夫,可是为了自己的孩子能更好的成长,她甘愿抛弃爱情。
  出租车停在了面前,母亲拉着姜若上车。终于坐上车后姜若感觉头有点晕,她晓得是自己今天太累了,比上班都累。车子平稳的开出去,姜若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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