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已经不是了,”姜若说,
过了会儿姜若先停下了打字,拿起饭盒去放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吃,免得菜汤什么的洒书桌上。
见她捧着饭盒吃饭的样子,薛辰心里的气也没了,咳了一声问:“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姜若简单地说,突然被噎到咳了一下。
薛辰立刻找起了水,并说:“你怎么吃饭不准备汤啊。”
正咳着的姜若还抽空白了他一眼,以前没跟他结婚的时候他吃饭知道喝个屁的汤,都是随便对付着吃的,还不是被她养成的习惯。
他找了一圈没找到水,又问她。
“饮水机还没装,我都是用烧水壶烧水。”姜若说着又咳了起来。
见她这样薛辰忙说:“我去烧。”
薛辰去了厨房,半天找到了烧水壶,接了水插上打开开关,出来的时候说:“你这里的东西怎么都那么难找?”
姜若已经从包里摸出半瓶水喝了一口,擦着嘴说:“好像家里的东西你就能找着似的。”
薛辰笑了,过来坐在她对面,“家里的东西我找不着吗?你不在家我自己的衬衫衣服不都是我自己找的?”
“是吗?”姜若抬起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上次谁因为找不着醋就赌气不吃饭,我给你准备的米粉动也不动,晚上我回来还对我发脾气。”
薛辰一愣,随即舔了舔嘴唇,“也没有发脾气吧,我只是说了几句。”
姜若垂下眼不理他,薛辰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是为了没有醋生气,我就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了。
“你就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该我打理,所以你的不舒适都是我的错。”姜若说,说完起身去厨房倒水。
“我不是的!”薛辰看着她的方向说,“我只是……”
想你了,而你不在。
可是这句话就是说不出口。
姜若端着两杯烧好的热水出来,一杯推给他,“还是谢谢你给我送过来这些东西,我明天上午会抽出时间的,你看你到时候方便吗,咱们还是早点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的好。”
薛辰立刻收敛了笑,他又把脸别开绷着神情不说话了。
而姜若的手机此时正好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看,是薛辰的母亲打来的。
“喂……妈什么事?”姜若接起电话说。
“喂小若啊,上次的药你喝完了吗?感觉怎么样啊,我又给你去买了十几副,你有空过来拿吧,或者我给你送家里去,哎呀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去号号脉吧,这老没有消息你说急人不急人……”
姜若听的头疼,嘴里仿佛又散发出那股子中药味道,喝进去后胃里的东西都跟着翻出来。
看对面薛辰一直看过来,她干脆按了免提让他也听见。
“哎呀你可不能不吃药啊姜若,薛辰一个大男人他不着急你可不能不急,这女人啊上了岁数就不好要孩子了,对了你辞职没有啊,咱家又不缺那点钱,你干脆辞职回来好好休养一阵儿,反正将来怀了孩子也不用上班了。你别觉得苦,上次是不是你让薛辰说先不要孩子的?那怎么能先不要呢,薛家可就只有薛辰这一个,我和他爸做梦都想早点抱孙子呢,你可是个懂事的孩子啊小若,要是有病我们可以治……”
“我没病!”姜若终于忍不住大声说了一句,“我身体很健康,我不是病人!医院检查我也没有毛病,你不用每天跟我说这些!”
那边的薛辰母亲也愣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小若我知道你也苦,但你是薛辰的媳妇,为了怀孩子咱们女人总要……”
“我现在已经不是了,”姜若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薛辰一把握住姜若拿着手机的手,姜若看看他,心里却是一阵轻松。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今后她不用背这薛家无后的罪名了。
薛辰的母亲在那边大呼小叫的问着,这边的两人却相视沉默不语。
最后姜若低声说:“你跟你妈解释一下吧,我爸妈,可能不久也会知道……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姜若说完把手强抽出来,不再看他起身走向卧室,在门口突然停下,没有转过身说:“薛辰,我们不要拖下去了,早点结束吧,算我……拜托你。”
说完她把门轻轻的关上了。
姜若趴在床上默默流泪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知道他应该是走了。
今天晚上确实下了很大的雨,没想到入了秋后还能有这么大的雨水。姜若披着衣服把阳台和房间里的窗户都关好,然后拥着被子躺下,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几次后,她干脆换了一头睡,头靠着窗户,外面下雨的声音变大了,姜若闭上眼感觉就像是在之前的小阁楼……
以前在大福元住的时候,每到入秋下过雨后,男孩子们总要去河边捉蟹,不但好玩,还可以给家里的餐桌上增添些美味。姜若回回都想去,可求了多少次姜洋就是不带她,十次有一次带她去还是让她去看衣服,不带她玩,后来大了姜若也不愿意跟着一群男孩在河边玩了。
姜洋每次去捉蟹,姜若就让他给自己带点好看的鹅卵石,那时很流行在文具盒里压几块好看的石头,可姜洋就是记不住,毫不在意妹妹的要求,每次回来只是一句“忘了”就一摇一摆的走进自己房间。
后来姜若他们从大福元搬了出来,但是姜洋偶尔还会去河边玩,有一年姜若和姜洋都放假在家,姜洋从外面回来,穿着背心卷着裤腿,一看就是去钓鱼捉蟹了,他走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鹅卵石放在她的书桌上说:“给你的石头。”
当时姜若看了看石头,又抬起头看看自己哥哥,说:“哥,我都大学了,你给我这个干吗?”
姜洋当时愣了一下,随后目光有些不自然,他转身走开说:“你爱要不要。”
姜洋走开后姜若拿起一颗鹅卵石来看,完全雪白的鹅卵石,还有半白半褐的,像是几只小猫一样挤在一起。要是小时候她有这么几块鹅卵石放在文具盒里,一定会惹来全班女生的羡慕。
姜洋那天也怪怪的,时不时瞟她一眼,下午姜若在午睡时他又过来。
“吃豌豆黄去吗?”姜洋轻声说。
姜若扭过头看着哥哥,眼里还有些困意。她真心觉得自己和哥哥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时差,她多少年前说的话,哥哥现在才接收到。
豌豆黄,那是姜若更小的时候最爱吃的一种零食,有一次母亲带姜若出门办事,姜若不小心摔倒磕掉了一颗牙,母亲为了哄她买给她一小碗,当时姜若真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味道那么细腻那么层层叠叠,她连牙疼都忘了。
可是回来后大福元这边没有卖的,要买豌豆黄得专门坐四站地的车,她总想再吃第二次,那东西总也吃不到在梦里就变得越发好吃。终于有一次姜若生日,她又提起豌豆黄,加上正好那年她一年级考试得了奖,母亲竟然拿出钱来让姜洋带姜若去买去。姜若激动坏了,她梦中的点心她终于又要吃到了,竟然还感觉有些不真实。
不过的确不真实,因为到底是没吃到。
姜洋不耐烦跑那么远带妹妹去买豌豆黄,他还想到别的地方玩呢,于是他把姜若带出去,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地方说是离得很近了,让姜若在那里等他,然后他和几个小男孩在一旁玩弹子。姜若每次催他他都说不急,再等一会儿。姜若不认识路,也不敢一个人回家,就在石头上坐着等了姜洋一天,一直到日头偏西姜洋才领她回去,路上姜若很沉默,并没有闹,因为知道不管怎样都吃不到了,路过一个冰棍摊的时候,姜洋用买豌豆黄的钱给姜若和自己买了根冰棍,回去母亲问起,姜若也什么都没有说,她已经不想告状了,只是有些……比难过更深刻的什么东西压在心里,让她连话都不想说。姜洋见妹妹没告状,就又干别的去了。
姜若后来出外求学的时候又吃到了豌豆黄,可是那味道跟小时候比朴素了很多,一点没有“此物只应天上有”的感觉了。
“牙痛,不能吃甜的。”姜若那天说完又扭过头继续睡,不明白哥哥脑子是抽什么风。
姜洋在身后好像立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出去了。
大概是因为换了方向睡,夜里梦见了许多以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可是姜若醒来后又发现,自己感冒了。看来头对着窗户睡不是什么好决定,现在她的头被冷风吹得发疼,晕乎乎的鼻子还不通。
正好这个月的假她还没休一天,昨天晚上也把采访稿发出去了,姜若给慧姐打电话自己要休假一天,慧姐听她声音瓮声瓮气的,嘱咐她最好去医院挂水,少吃荤腥。姜若答应着挂了电话,早上去小区医院挂了水,回来的时候顺带买了份粥回来当午饭。回到家刚坐定,就听见门铃又响,姜若披着厚外套穿着拖鞋过去,凑在猫眼上看了看,只看到一个形状硬实的下巴,好在她太熟这个下巴了,就随即拉开了门。
姜洋正在门口站着,一手拎着几个袋子,一手掏在外套口袋里。他快一米九了,站在门口姜若都感觉阳光稀少了。
“妈说让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东西。”姜洋说。
姜若往后站站让他进来,一边去倒水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你怎么知道我搬这儿了?”
“我给那小子打过电话了,他说的。”
姜洋找地方把东西放好,他说的“那小子”就是指薛辰。
放完东西后姜洋过来坐在对面看着妹妹,姜若喝着粥没管他,她想到薛辰的母亲定会告诉自己父母她和薛辰离婚的事儿,也就做好准备等家里人来问。姜若父母习惯凡事有个缓冲,会先让姜洋过来也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