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辰的坦白
陈思辰点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可是我哥说肯定还有漏掉的,让我找找,而且还很肯定地告诉我在书房找,我不知道他的那些自信到底来自哪里,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是这六年来,我被他以陈思辰的身份安排在你身边后,我跟他就没有再见过面,偶尔的联系也是发邮件。”
云开没说话看着站在她身边的男孩,放佛一瞬间他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以前的时候她还自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孩子,可是如今,她自嘲地笑了下,“那你找到了吗?”
“没有。”
云开仰头朝天吐了口气,“你哥说的很对,的确还有漏掉的,而且我还知道,他不是瑞瑞。有些人来到生命里,我一直相信是缘分,瑞瑞跟我朝夕相处了十年,纵然是他离开了十年,再见面也不可能陌生到没有一点感觉。”
她扭头去看陈思辰,院子里的灯还算明亮,依稀可以看清他的脸色,也不知道是夜色太朦胧还是心里蒙了层灰,她竟有种错觉,眼前站着的人是她失散了十年的瑞瑞,她亲爱的的弟弟。
可也只是一瞬的错觉,现实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他怎么可能是她的瑞瑞,他是陈思辰,他是傅恒,他不是瑞瑞。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再说话,许久,是萧寒在楼下等得实在等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跑上来,“云云,你们有话去楼下说,要是嫌我碍事,我出去转转,楼顶太冷了,你冻感冒了怎么办?”
“姐……”陈思辰想说什么,被云开打断,“下去睡觉吧,时间不早了。”
“姐……哦。”
云开先下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萧寒已经给她放好了洗澡水,浴室里水汽袅袅,她站在镜子前,哈气覆盖了整面镜子,她伸出手在镜子上慢慢地勾勒出一个人物,是个小小的人儿,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小脸肉呼呼的……
“瑞瑞,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哪儿?”
脸颊贴在小小人儿的脸上,云开闭上眼,两行泪顺着有些苍白的脸轻轻滑下。
她一直都不敢去想当年瑞瑞的离开到底是好是坏,她怕自己承受不了那个结果。
当年瑞瑞离开的时候哭了那么久,他是不想走的,可她却还安慰他,她亲手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外。
如果……如果他真的已经遭遇不测,那么……
云开捂着嘴缓缓蹲在地上,由一开始的默默流泪,到最后再也忍不哭出声响。
萧寒在外面等了好久没见她出来,想着她可能会在浴缸里睡着了,就轻轻推开门,却见她衣服穿得好好的,在洗手台边的地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
“云云?云云……”
萧寒拍了拍云开的脸,她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又合上,嘴唇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彻底睡了过去。
萧寒轻叹了口气,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在她的眉眼上又吻了吻,抱着她去洗澡。
云开再次发烧了,夜里迷迷糊糊地叫着“瑞瑞”,萧寒知道云瑞在她心里的位置,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越发的心疼。
这一夜萧寒一直没睡,云开退烧发烧,反反复复,因为温度不高,所以就没有去医院,折腾了一夜,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消停下来。
萧寒累坏了,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云开醒来是在下午,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她轻轻笑了下抬起手揉了揉,有些油腻,还有股淡淡的汗味,他昨晚上没洗澡吧。
萧寒睡眠浅,她这么一揉他便睁开了眼,但趴着没动,这一刻的安宁他很享受。
“砰砰砰——”
敲门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萧寒没有办法继续装睡,缓缓抬起头,下巴放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女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口气,“你昨晚发烧了,以后不许再逞能吹冷风。”
陈思辰的声音传了进来,“姐,快点起床!傅达来了。”
傅达来了。
云开眯起眼睛,这个时候他过来有什么目的?陈思辰难道没有告诉他,他已经跟她坦白了吗?
萧寒捏了下她的脸蛋儿,声音有些沙哑,昨晚上她发烧,可是折腾了他一夜。
“我先下去看看,你再睡一会儿。”
云开躺着没动,虽然他说她退烧了,可她依然觉得浑身无力,别说这个冒充瑞瑞的人,就是真的瑞瑞回来了,她也不一定会下楼。
萧寒站起身,在床边窝得太久,浑身像是生了锈,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大手搓了搓脸就要出门。
“去冲个澡,一身汗味。”云开说。
萧寒微愣,随即脸有些红,“昨天忘洗澡了,我这就去洗。”
他理所当然地就在她的房间里冲了个澡,再出来,浑身都是她沐浴液的香味。
“闻闻,还有没有汗味。”他凑过去,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云开的身上。
云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推了他一下,“别让客人等着急了,这样很不礼貌。”
萧寒看着她,笑了,心里像是种了一颗种子,迅速的破土发芽,长出枝桠,开出灿烂的花,她说客人,那么是把他定位成跟她一样的主人了吧?她是女主人,他是男主人。
“姐。”陈思辰再来敲门,萧寒在云开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乖乖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傅达来了,还带了很多礼物,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门口,看起来像是将半个超市都搬了过来。
“好久不见,傅先生。”萧寒似笑非笑地从楼梯上下来。
陈思辰正在跟傅达说什么,听到他的声音,都抬头朝楼梯看过来。
傅达微愣了一下,站起身,“萧先生。”
“过来就过来了,不用这么客气。”
傅达看了眼门口放着的礼物盒,“其实也没什么,我姐呢。”
“有些不舒服还在睡着。”
“哦,严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萧寒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傅先生今天过来……有事?”
傅达笑笑,“也没什么事,这不快春节了嘛,回来看看我姐,明天我就要回去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萧寒嘴角扯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讽刺,还在演,累不累?
由于云开没下楼,萧寒的态度又不冷不热,傅达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告辞,陈思辰毛遂自荐的去“送客”。
萧寒冷眼看着他们两人一副主人与客人的客套,嘴角的讽刺越发的浓烈。
走出屋子来到大门外,傅达转身装作跟陈思辰道别,眼睛却看向院子里,刻意的压低声音,“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思辰抿了下嘴唇,“我不想玩你们所谓的游戏了,我想过安静的日子。”
傅达的脸色顿时黑青,“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陈思辰不以为然,“哥,那是你想要的生活,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二十岁了,不是十岁,我能养活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你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羽翼长满了能飞了你就不会再管我,你会放手。如今我虽未丰满但足够飞行,哥,放了我吧。”
傅达死死的瞪着眼睛,一双眼像是两条火龙,喷出的火苗离很远都能将人给烧焦,他咬着牙齿,一字一句,“你对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是个好女人,值得我动心思。”陈思辰的声音有力而坚定,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是生活的路却是自己可以决定的,他不要成为别人摆布的工具,他是人,有灵魂有思想,不是傀儡,更不是木偶。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哥哥,那又怎样?
看到萧寒从屋子里出来,傅达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声音再度压低,“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很清楚萧先生的脾气!”
“为他效力的人一直都只是你,跟我无关,我很感谢哥哥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若是哥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刀山火海我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是欺骗伤害云开,我做不到。”
傅达冷哼了一声,阴着脸离开。
陈思辰在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手搓了搓脸回到院子里。
云开已经起来,在窗边站着。
“姐……”
“中午做饭了吗?我饿了。”
陈思辰愣了下,“我,我叫外卖,姐你想吃什么?”
云开合了下眼,“萧寒。”她叫了一声。
在门口站着的萧寒听到声音走到院子里,抬头看楼上,“怎么了云云?想我了?嘿嘿……”
云开很是无语地看着这个男人,越看越觉得像个白痴。
“我饿了,想吃白粥。”
“好,我这就去做,你再躺一会儿,做好饭我叫你。”
云开点头,对陈思辰说:“去书房,我有事跟你说。”
陈思辰“哦”了一声,一颗心却紧紧地揪着,他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是不是要赶他走?
从院子里到书房,不远的距离,可每一步都放佛踩在刀刃上,疼得陈思辰有些承受不住。
书房的门虚掩着,陈思辰站在门口许久才有勇气推开门进去,一张脸在等待的时候已经褪去了所有的血色,白得骇人。
云开在沙发上靠着,大概是还有些发烧,她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
陈思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保持了一个适当的距离,有了昨天的坦白,他们之间即便是没有争吵,但距离也已经产生了。
他想碰一下她,却又不敢,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悻悻地开口,“姐,你要不去医院看看吧?生病了不能拖,不然会越来越严重。”
云开抬起眼皮看他,努力地扯出一个笑,“我没事,就是有些累,思辰,跟我聊聊你以前的生活吧,从你记事起的生活,我们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有问过你以前是怎么过的。”
稍微顿了一下,她轻叹了一口气,“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怕问及以前会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所以一直都没问,但现在既然你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就跟我讲讲吧,姐弟一场,别等以后你离开了,我对你仍旧一无所知。”
陈思辰的脸通红起来,有羞愧,有自责。
他挠了挠头,有些懊恼,“其实……十岁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云开一怔,心里有个念头破土而出,迫不及待地问出口,“为什么?”
“哥哥说我贪玩从二楼摔下去,摔到了头,昏迷了一周才醒来,醒来后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十岁……”云开低喃,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些神经质,可她控制不住的会去乱想,她不愿意相信认识了这么多年的人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来到她身边,更不愿意相信她的瑞瑞已经不在人世。
陈思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见她不说话自己也就坐着没吭声,低头抠着手指头,她却突然站起身。
“姐……”
云开几步来到书桌边,拉开抽屉掏出一个书本,翻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张照片,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递给陈思辰。
陈思辰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过来,看照片之前先看了她一眼,等看到照片上的人时,一双眼顿时瞪大。
他怔怔的盯着照片上的小男孩,嘴唇蠕动着许久才发出声音,“姐……”
“这就是瑞瑞,十年前他离开前拍的,是现在家里唯一的一张照片。”提起照片,云开闭了下眼睛,眼前一片火海。
瑞瑞离开后他的父母要求要将家里所有关于他的照片都销毁掉,说这是为了他好,他们跟爸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就是不同意烧掉瑞瑞的照片,她又哭又闹,可是却无济于事。
那天瑞瑞的照片都被找出来,放在了院子里的火炉里,点燃的时候火苗蹿出很高,火光刺眼。
可这其实还不算什么,让她害怕火的根本原因是照片烧掉后的当天晚上,家里突生大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烧成了灰烬。
爸爸说那场火是一场阴谋,可是没有证据,就算是阴谋又能怎样?
那个时候谁也不会想到,那场阴谋会酝酿了十年。
陈思辰的嘴唇哆嗦得厉害,就连捏着照片的手都是颤抖的,他看着云开,小心翼翼地问:“姐,这真的是云瑞?瑞瑞?”
云开看着他点头,“这张是唯一的一张,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