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当时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说道:“此次燕王殿下横扫云南,回京以后皇上大喜,不仅犒赏三军,还加封燕王殿下为尊品镇南王,赏黄金千两……”
  下头一片叫好鼓掌的声音。心如也禁不住高兴起来,连连拍掌,可回头间看见林青薇眉头微皱,她也就没有心情鼓掌下去了,而是问:“姐姐,黄金千两那么多钱,又是那么厉害的镇南王,你不高兴吗?”
  林青薇手指抚着茶杯,轻声道:“大夏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乱,想必国库空虚,皇上竟还能犒赏燕王黄金千两,更加官进爵,为什么?”
  为的是试探萧晏。如果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紧接着说书先生惊堂木一顿,接着话锋一转道:“只是燕王殿下不为名不为利,他说保家卫国乃他根本职责,随后竟拒绝了皇上的加封和赏赐!”
  这时台下的人一半为燕王的气节大赞,一半又扼腕叹息。
  林青薇眉头忽而松了一松。
  日子一天天溜走,入秋以后,渐渐由秋高气爽到深秋微凉。
  人们感受着丰收的喜悦,并为来年做着准备。战后许长一段时间,约摸物价都是混乱的。但没有什么比安定更重要的了,只要能挨过这个年头,来年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川中城里添进了一批难民,在城内安家,因而城中的人口有了很大的增长,街上来来往往倒显得有些拥挤,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萧晏和小齐骑着马进了川中城。进城以后,因街道实在拥挤,只好牵着马步行。
  好像这川中城和先前离开的时候没有多大的变化,却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萧晏一身紫衣,神情清冷,细长的凤眸里深暗有致地映着来来往往的街景。他跻身于人(蟹)流中,还是引来不少路人的眼光。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继续说着燕王的故事,只是约摸茶客们都听了许多遍了,又或者大家都忙着去秋收了,实在没有闲心坐下来喝茶听书。
  小齐默默地跟在萧晏身边,心里是心急如焚的,可是面上他又不能表现得过甚,需得遏制。
  就是不知道现在心如过得怎么样。她和林姑娘在回春堂里可忙碌?她们看见王爷和自己回来了,会不会很开心?
  萧晏和小齐从京中来,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主仆俩从来没有这么的归心似箭过。
  小齐不知道萧晏心中怎么想,反正他是越接近川中,心情便越是紧张。一颗心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以前,心中没有牵挂的时候,心如止水,从来不知心心念念为何物。
  他恨不能长了翅膀,一下就飞到回春堂。可心里越是这样想,小齐的步伐随着萧晏一起,却越发的沉稳缓慢。
  他想,王爷也一定恨不能立刻就见到林姑娘吧。
  终于辗转到了西街,萧晏站在那街口出停顿片刻。见西街亦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街道两边的门市店铺也都纷纷开张迎客,只是不少店铺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约摸是换了新的掌柜。
  快要到回春堂时,萧晏抬眼看去,见那药铺仍在,门匾上也还挂着“回春堂”三个字,是他以前的手迹。自回春堂里进进出出的病人们断断续续。
  两匹马停在了回春堂的门外。萧晏和小齐抬步走了进来,药铺里的伙计见状连忙迎上前,道:“两位客官是看诊还是抓药呢?”
  萧晏一看是个生面孔,再抬眼扫了扫回春堂内的光景,装潢什么的都没有变,但就是让人感觉到陌生。因为店里的伙计以及看诊的大夫,全部都是生面孔。
  顿时小齐心里就是一沉,上前道:“林大夫呢?”
  “林大夫?”伙计是新来的,对此一无所知,“哪个林大夫?我们这里就只有一个张大夫啊。”
  萧晏面色有些寂寥,道:“那你们掌柜的呢?”
  伙计挠挠头道:“掌柜的呀,掌柜的去进药材了,不在本城呢,约摸要去两三天才能回吧。”
  萧晏转身就带着小齐出了回春堂。两人一刻不停地去到从前熟悉的那座宅子前。却见院门紧闭,不见里面光景,光是那紧闭的大门上落下的一把铜锁,都已经生了一层绣,可见已经有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
  萧晏提气踩着院墙便飞身入内。前院,厅堂,到后院厢房,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可是处处却透着一股毫无人气的冰冷气息。
  院子里的梧桐树,落了满地的梧桐花。片片肥硕的叶子掩盖在上面,无人打扫。
  萧晏垂着双手,身影高大清冷,在林青薇的房门前默默地站了许久。小齐却将每一个房间都打开看过了,里面空无一人。尽管他们一看见院门上的锁就应该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是不甘心而已。
  后来萧晏抬手,推开了林青薇曾住过的房门。阳光顺着格子窗漏了进来,照亮了一角妆台。那妆台上,是雪白的耀眼的跳跃着的尘埃。除此以外,床榻上,衣橱里,全部都空空如也。
  萧晏站在窗边,铜镜模模糊糊地映照着他的身影。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往妆台一角的尘埃上抹去。
  明明是雪白的颜色,到了指端却是一抹灰白。
  林青薇走了,她不在这里了。
  那她们到哪里去了呢?她是否会想到,他会马不停蹄地回来找她?如果会,她又是否给他指了一条路,或是指引了一个方向?
  萧晏从房间里出来,站在廊下。清风一阵阵吹,吹得院子里的梧桐叶沙沙沙地响,继而又飘落下来几片叶子。
  忽而萧晏回头,看见林青薇的房内灯盏烛台什么的都还在,他再仰头看了看屋檐下,那里原本该挂着三两盏他亲手做的廊灯,可眼下却一盏都不剩。
  是不是她觉得重要的东西都收走了?
  萧晏眯了眯眼,那廊灯,她会觉得重要吗?她可曾发现,廊灯的白色纱布上,有他一幅幅亲手点上去的画?
  画中的女子翩翩然,尽是他所日思夜想、想到骨子里的女人。
  眼下这女人,却一声不吭地就这么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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