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似当年饺子馆

  多年前的饺子摊如今已然变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饺子馆,里头的陈设装修和前些年又有了很大的差别。我跟着侍从的指引踏上了二楼的阶梯,行过左右皆是宽敞富丽的雅间,然而脚步却唯独停在了最后一间小小的素朴的门前。
  “到了,夫人请。”
  我看着面前这扇合上的门,最粗糙简朴的木板,没有抛光的面上连每道树的纹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像极了乡下村里的柴木房。
  我惊讶又觉得难以理解,照店家如今的实力,何以要留这样一间屋子,更让我难以想象的是严公子这样的人何时会选择这种“雅间”了?
  然而,当我推开门的时候,那四方方的桌子,两条长板椅子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却瞬间让我有了一种回溯光阴的错觉。
  仿佛一切还是在昨日,还是在那个出了东华门会去巷子口吃饺子的日子。
  “快过来吃饺子,趁热。”坐在长板椅上的那个男人对我笑着招手,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我慢慢挪着步子过去,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坐在他的对面。
  “记得以前你很喜欢吃饺子,每每傍晚出了宫,我们都能在巷子口的摊位碰面。”他将冒着热气的饺子夹起一个沾了陈醋放在碟子里推给我:“其实你知道吗?那些年我都是故意在那里等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就像,今天——”他抬眸轻轻一笑。
  “严世蕃。”我喊了他一声,有什么想说的话却如鲠在喉。
  “还有,你看,这面窗户,我让店家特意改的方向,为的是一眼就能看到街角的碎月楼,这里的陈设和布置,一丝一毫都是当年的模样。就好像你和我还是当初那个坐在巷子口吃饺子的年纪。”他指着这间屋内所有的陈设说道,眼底仿佛真的有某种向往的光芒。
  那种光芒瞬间触击了我心底最痛的一处,我不由湿了眼底,抿嘴一笑却道:“是很像,然而假的,都是假的。”
  我的话落,他眼底的光芒消逝,变得黯然。
  “你明知道那些都是回不去的东西了,你可以把它做旧,你可以把它改造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却改变不了发生的事实。”
  他别开头去,似乎对于这样陈词滥调的劝解已经变得不耐烦,“小鹿,今天来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饺子,我们别谈那些不高兴的事情。”
  “如果只是吃饭的话,恐怕现在这个时辰也不太合适,很抱歉,严公子,天色已晚了。”说着我就要起身离座。
  “是真的觉得天色已晚,还是你在躲避什么?”严世蕃一把按住我的手,令我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我记得过去的你可不是如此陈旧腐化的人。”
  “过去是过去,如今,我是别人的妻子了,还请严公子自重。”说着,我用力抽出了手。
  “哦,是吗?”他突然抬头看着屋顶顿了一会问道:“即然如此,敢问陆夫人,今日下午的说辞又作何解释?既然陆夫人真能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又何必再念念不忘旧人呢?”
  “下午?”
  “在下不喜欢喝黄山的毛峰茶。”
  我一愣,原来如此。
  “下午的事情,情非得已,如果因此冒犯了严公子,那么以后我会撤销这种宣传。”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每次遇到事情你只会躲避,是吧?你究竟还要逃到什么时候!”
  “严······”
  “小鹿。”严世蕃的目光有深深的留恋:“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那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回来了,我们就该在一起的,小鹿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再努力一次吗?”
  “努力······”这真是一个遥远又苍白的词,我低声呢喃,目光移向了凸起的腹部,我爱柔的抚摸着那个生命,“你说的不错,我喜欢你,可我也喜欢这个孩子呀,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那……你生下他,我不在乎,实在不行,你可以带着他,我会对他好的。”严世蕃说。
  我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在这个时代,他真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吗?不知为何,我似乎看到了他眼底为了某种坚持而闪现出的疯狂。
  我摇头:“不,我的孩子有自己的父亲,我不能像你那样,严世蕃,我做不到。”
  “有什么做不到的!小鹿——”
  “严世蕃!你不觉得吗?其实我们的命运就像一团被紧紧纠缠的绵线,你和我,我和他,不依不饶的牵扯,苦苦的不肯放手,最终只会变成一团解不开的死结。而死结,是需要人来解的。”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他的原因?”他笑了,“当初你说你不能在危难时候丢下陆炳,所以我答应了救他,后来,你又说因为孩子,我告诉你我可以不在乎,如今,你说,其实是因为命运的纠缠,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管你的身份发生了如何的转变,不变的都是你从头到尾的决绝。什么狗屁不通的命运,小鹿,你不如告诉我,这辈子你从没想过和我在一起,我付出的再多,对你来说也是可以弃之如履的随意。”
  我——
  开合的唇,在他每一字每一句的痛击过后,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也许,这样,也很好,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让他就这样认为吧,就这样吧——
  “如果,如果,严······严公子真的这样认为,我觉得也很好。”我说,低下头遮盖所有表情。
  “你·······”他没有说话了。
  像曾经那久违的很多次吵完架过后的安静,只是,这次,我们谁都再也不会上前一步拉住对方的衣角说:“呐,不生气了吧。”
  过了一会,我从座位上起身,“多谢严公子的款待,若无其他事情,就先告辞了。”
  “小鹿,今日我可以看着你踏出这个门,但是总有一天,我发誓,你一定会主动来求我。”
  他的话里第一次对我保留出了从未有过的疏离与冰冷,在我转过身去的那一刻,我蓦然一震。
  下了楼以后,发现原本客似云来的馆子内此刻宾客全散,只剩店主与几个跑堂躲在柜台里侧忐忑的不发一言。
  我朝门外望去,只见一群训练有素的锦衣卫高举火把,烛光明亮间将馆子围得水泄不通,而陆炳就骑着高头大马在中间,他的目光带着没有表情的漠然落在我的脸上。
  “值此良辰之夜,不知陆大人这般阵仗是意欲何为?”严世蕃从身后走来,不急不缓的理了一下宽大的袖口。
  “方才京内逃失一名江洋大盗,本官正好奉命捉拿,不想严大人居然在此。”他生硬的语气像一个字一个字被挤出来似的。
  “哦,是这样呐,只是区区一个小贼还要惊动指挥使大人,这顺天府尹如此失职,待我明日参他一本。”
  “不劳烦严大人,护卫京师本就是都尉府的职责所在,如今夜已深了,严大人还是自行小心吧。”短短的几句话,他未曾提过关于我的任何问题,只是骑着马过来,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我裹住一个用力抱上了马背。
  我坐在前面,陆炳从身后圈住我,他一声令下,周围的锦衣卫开始撤队,我最后看了一眼严世蕃,身下缰绳一紧,马儿的跑动收回了我所有的目光。
  回府的路上,马儿走得并不快,为了减少颠簸,更像是漫步,我知道他是顾虑我有身孕的缘故。
  直到到了门前,他将我扶下马,我们之间还是沉默的什么也没说。
  通往院子的小道上,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终于,我说:“你要是生气也别憋着,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想问的就问。”
  然而他没有停下步子,也没有回过头来:“我没有生气。”
  “你说谎,我知道你心里头不高兴了,你要是想问什么就问,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怕你问。”
  他没有回复我,还是沉默的继续走着,不知为何他这种越是不发一言的态度越是让我心里烦躁。
  我挺着肚子,停下脚步,“你可不可以走慢点等等我,我肚子不舒服,赶不上你。”
  果然,前面的人影停下了步伐,他转过了身来,我就这样看着他,中间隔着两块大石砖。
  我温和了语气说道:“我原先打算关了铺子回府的,没想到遇上了严府的家丁,他们带我去了饺子馆,然后就碰上了严世蕃,我们就说了会话,没有其他的了,我发誓连一个饺子都没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他定定的看着我一会,最后还是柔和了神色,长叹一声,“走吧,我让人给你留了晚饭。”
  感觉误会解除,我松了口气点点头,就要迈开步子,然后这时,肚子却真的开始痛了起来,我大骇,莫不是要——
  看来,因果报应的循环,比什么都来的快。
  “陆……陆……炳……”我捧着肚子蹲下了身。
  他见我这般痛苦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抱住了我。
  “这是怎么了?”
  “完了,刚才骑马的时候颠了一下,怕是要生了……”
  “要……要生了?”他也惊住,那突然无措的表情显得有些好笑。
  我疼得抓住了他的手道:“快,找医生啊,不对……是找你们这接生孩子的人……”
  “接……接生孩子?”
  看来没经验的男人真的靠不住,我这里疼得半死不活,他还一脸木木讷讷,我抱怨道:“找老刘!老刘知道……”
  “快啊!你还要不要儿子了!”
  我捶上他的胸膛,他顿时反应过来,黑夜里一声惊天喊响彻整个陆府:“老刘!来人呐!快来人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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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有什么江洋大盗,大陆这是准备好一票人去抢媳妇了。。。。。(┑( ̄Д  ̄)┍ 怪我咯)
  然而,严胖子都表示接盘带别人的孩子也无所谓了小鹿还是没留下来(严胖子扎心了(??益?))
  下章猜猜小鹿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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