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一幢楼
和尊走神了,以至于没有听到楚亓又问了一句:“别告诉我,你不记得那太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和尊的肋骨处虚虚划过。
吴东贵死于心窝处的一刀;林秩亦然。
楚亓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整个人变得刀般锐利。
“吴东贵是你杀的,你不是职业杀手,所以收尾做得不好。”楚亓冷冷地道。
“于是你杀了一个流浪的乞丐,想让人以为吴东贵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不过这两起案子成了悬案,没有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直到另两起去势男尸案发生,重新勾起了人们对前两面案子的记忆。你想要掩盖前两个案子,就只能坐实去势男尸案是同个案犯犯下的连环杀人案。”
楚亓又倒了杯茶,一饮而尽,然后环视了下屋子,继续道:“你就是在这里,用你的噬魂术教会了林秩怎么杀人吧?”
“唔……林秩是比你更不专业的杀人者,但是他的杀人现场却煞有介事,想必,你一直悄悄跟在他身后,帮他收拾首尾,是也不是?”
楚亓的眼神咄咄逼人,直视和尊。
从结果倒推,他自信自己的推论没错,否则乍听到吴东贵的名字,和尊不会是那样表情。
然而,收拾好情绪的红衣和尚却顾左右而言他,云淡风轻地道:“阿弥陀佛,越云姬的人和屋子,我都付过帐了。楚施主若也想约会佳人,下回请早。”
噗……这和尚有点意思,竟然避而不谈直接赶客!
楚亓失笑,站起身来:“走就走,楚大少从来不是死皮赖脸的人。”
他是无意中从越云姬口中得知和尊今晚会来,这才留下来问案。既然案已问完,他也没有继续滞留的意思。
你要问他为何不将和尊捉拿归案?
一来,他没有证据;二来,他没有人手;三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换言之,现在就算将和尊下到大牢、甚至依律处死他都没有任何意义;不若放他在外面,将他当成饵,或者能顺藤摸瓜,找出眼下迷局的真相。
和尊没想到楚亓回应得这么爽快,整了整僧袍,刚想说“送客”,楚亓转头问道:“应大有呢?也是你杀的吗?”
如果他没记错,应大有的心口也有这么一道致命刀伤;所不同者,是应大有死前表情诡异,像是先中了什么迷药。——和尊不也有迷人心神的“噬魂术”?!
和尊摇了摇头,不再理他。
楚亓知道他在黔州就否认过一次了,此刻察言观色,知他没有说谎,便不再提。
只是走了一步,突地又停下脚步,回身坐到和尊面前。
这二货还有完没完了?和尊愠怒,大袖盖住了他的双手和他紧握的刀,如果楚亓再喽嗦,他不介意以刀相向。
楚亓眼神灼灼,毫无杀意,他问:“你是从金国来的?”
和尊虽然没说自己的来历,可是他的举手投足,都表明曾经在金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和尊捏住了藏在袖中的双刀。
楚亓非常松弛地重新坐下,说道:“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这人在搞什么鬼?他的语气急迫却又诚恳,和尊放开袖中藏刀。
但见那凤目薄唇的美貌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卷画,在桌面上铺了开来。
“大都?”和尊不觉问出口。
楚亓薄唇微扁:“果然问对人了。”
大宋的“故京”,正是如今大金的“大都”。
和尊在金国呆过很长的时间,甚至可能是在金国长大,那么他就有可能知道故京的过去与现在,也就是说,如果暮江吟这幅《故京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应该找得出来。
楚亓不由地充满期待:“来嘛来嘛,给我说说看,这画得怎么样?”
和尊起了兴趣,先是大略一看,再细细品味。
看着看着,他脸上现出又是赞叹又是不解的神情。
楚亓催促道:“说嘛说嘛,说来听听,到底怎么样?”
和尊觉得和楚亓这粗人在一起论画简直是对牛弹琴,但是又忍不住好奇:“这是哪位高人的手笔?”
高人?和尊这是在夸暮江吟画得好了?楚亓顿时与有荣焉,卖了个关子道:“你先评,评完了我就告诉你。”
和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伸出修长的手指,指了画上的几处地方,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是十年前的建筑了,这位高人离开大都有段时日了?是宋人?”
楚大少喜不自胜,毫不吝惜地夸道:“小和尚厉害!”
小和尚?不论在金国还是宋国,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大师”好么!和尊吐血,要不是想到眼前的人是楚门的候选继承人、以后恐怕还用得着他,早就翻脸了。
强强压下心中的恼火,和尊草草地指向一个地方:“可这幢楼,既不是从前的,也不是现在的……”
楚亓顺着和尊所指看过去,但见那是雕栏玉柱的一幢高楼,倒也算得上气势辉煌,但在密密麻麻的故京楼宇中,便显得很不那么突出。若非和尊特地指出,很难会注意到。
和尊似乎是思考了一下,又道:“这里原来是雁塔寺,佛门之地想要迁走并不容易,这楼应该也不是半年就能建成的……”
“啊!”
不等他说完,楚亓突然大叫一声抓起那幢图,凑到眼前细看,就像是要把眼珠子都贴到图上去似的。
这二货又怎么了?
楚亓却已嚷嚷着叫人:“越云姬,你快进来,把你这最亮的灯都给我点起来!”
越云姬应声而至。她什么也没问,静静地挑了挑灯芯,烛火陡然一亮,屋内三人的影子摇曳着,透出几分诡异。
越云姬挑亮灯火之后正要退出,楚亓却抓住她的手:“别走,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是谁!”
他的手,在发抖!
越云姬心中一颤,侧头看楚亓,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楚亓,惊慌、担忧,心碎,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她反握住他的手,让它们稳定下来,温柔地说:“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