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不会说话了?
今天也是看程习之如今儿女双全,家庭和睦的,忽然地就想探一探他的口风。
男人一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那双骨节坚硬的大手紧了又紧,勾人的桃花眼里也是一片惆怅之意,许久以后,他侧目深深地看了苏婉平一眼,缓声道,“我记得爸去世的时候您还很年轻,当年也有很多的追求者,为什么您一直单身到现在?”
苏婉平,……
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迂回地把问题又给抛了回来,但提起自己已逝多年的丈夫,苏婉平的眼睛里仍是一片柔情怀念,“有些人真的是时间越久越不能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你爸人是已经走了,可他一直都是活在我心里的,就包括现在,有时我还是觉得他就是在我身边的。”
往事太过美好,这一刻的气氛又难得地这么好,苏婉平忍不住地就多说了几句,“当年我对你爸爸一见钟情,他对我亦是,婚后我们很快地有了你,他对我比以前还要好,有他在的时候,他就是我的天,我只管安心地画我的画,做我的闲太太,公司里的事还有家里的一切琐事,他从来都没有让我费过心,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不管后来的人有多好,对我有多好,我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从来在我心里,想要白头到老,一生一世的就只有你爸爸而已!”
傅景洪一直都知道傅俨东和苏婉平的感情很好,但毕竟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看事情的时候还没有那么透彻,又加上后来的那些年里因为左灵的事和苏婉平产生了太多的隔阂,所以,那些小时候的事他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如今听苏婉平这般提起来,眉眼之间也尽是缅怀的意味。
也是这一刻,他想,可能当年若不是左灵的父亲,那么今时今日父亲如果还在世,母亲一定会开心得多,也不用孤单那么多年了。
情绪触动太大,他不着痕迹地减慢了车速,沉吟了一会儿以后,才似自嘲又似感慨般的道,“南南刚走的时候,我也以为可能过个几年的时间我就会慢慢地淡忘了,我以为我爱的没有那么深,我也以为我能掌控得了爱情,能撑控得了自己对她的思念,可是最近我发现我错了,其实我什么都掌控不了,反而是时间越久,我就越是想念她,她就像是在我这里下了什么咒语一样地,总是让我疼,又总是让我笑!妈,是不是你对爸也是这样的感觉?”
问完这句话以后,傅景洪又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我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爸那是意外,南南却是我一步一步将她逼上绝路的!这怎么能一样?”
苏婉平,……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即使他曾经那么不懂事地伤害过自己,也曾那么不理解地埋怨过自己,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对他这般自责的样子心疼得不行,“景洪,”
苏婉平叹息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眼眶一时之间也跟着潮湿起来,“妈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你看这几年来妈从来不问你什么,只是孩子啊,逝者已经去了,你总是这样挂着也不是个事,你这样南南她也没办法安心的!”
“呵……”傅景洪听完她的话,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他微眯起了深幽的桃花眼,眸底有暗流划过,忽然之间,又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地,“我就是不想她安心,我就是想她能活过来,我就是想她能回来听我跟她……”
磁实的声音一下哽住,后面的话他再也说不出来,心底深层传来的痛楚一下将他整个的意识吞没了,他静了一秒以后,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子靠边停下。
“景洪……”苏婉平瞧出他情绪的不对劲,在他熄灭了车子以后,忙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倾着身子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也同样哽着声劝慰他道,“孩子,别想那么多了,别想那么多了,妈知道你想她,妈不说了,妈以后什么都不说了,嗯?你别这个样子!你总是这个样子我这个做妈的也是自责又心疼啊!”
长久以来,一直压抑着痛苦的样子却是这一刻怎么也忍不住了似的,他倏然地将自己的整个思想意识还有身体都放松下来半趴在了方向盘上,英俊妖孽的俊颜上布满了迷茫,他像是一个迷路了的孩子一样地瞠着眸子望着挡风玻璃前的繁华街景,梦呓似的出声道,“她心里一定是怨我的,也是恨我的,不然这么多年一定不会每次即使做梦都不肯回头看看我,妈,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药能让人起死回生?又可不可以时光倒流一下,让我们重新开始?或是,直接让倩倩再活过来,只要可以,我愿意拿我身上的任何东西去换的!”
“……”
苏婉平久久都没有回复他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种药,又真的能时光倒流,那她早就去买了。
傅景洪保持着那个姿势待了好一会儿以后才渐渐地回神过来,临发动车子之际,他又沉痛地闭眼说了一句,“我真的很想她!”
这些话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包括他一直很信任的程习之,一个原因是一个大男人向别人倾诉这些显得挺不男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当年之事所有人都很怨他,虽然这是他自己也承认的事实,但有时候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会心如刀绞。
苏婉平望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除了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叹气之外,也实在找不出来什么合适的话语去安慰他。
从前在陶乐乐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程习之也是这般地思念,这般地心情不好,可那个情况又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陶乐乐不回来,但她至少是健健康康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是现如今的蒋倩南呢?
她是人没有了,程习之当初还有点希望,还有点可能,现在是半点的希望和可能都没有了啊!
苏婉平真是越想越心忧,她是真的很怕再长此以往下去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非出什么问题不可,她年事已高,看事情也看得很开了,他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她完全可以接受,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就行,她就觉得没什么问题,她就怕他再这样下去,会哪一天钻牛角尖想不开啊!
当年蒋倩南初出事以后傅景洪大病一场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真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吓傻了,现在又四年过去,她真的承受不住那样的伤害了!
只是现在的傅景洪对蒋倩南就像当初对左灵,不,应该说是比当初对左灵那般还要固执,要不然,他为什么怎么都不要她给他安排的那个叫杜雪儿和左灵几乎无异的女孩子?
……
将苏婉平送到老宅以后,傅景洪拒绝了她今晚留下的提议,现在的他除了京林公寓的那套房子,其它的任何地方他都不想去。
他开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夜里十一点了,迎接他的是满屋子的黑暗,他也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光踱步走到了榻榻米跟前,然后缓缓地坐下来,对着满屋子的空气发呆。
这里承载了太多俩人美好的回忆,不过是那时的他一直对她存着坏心思,但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而彼时的她,则是傻傻的就以为他就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爱他,所以每一天都在他面前像个欢快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恨不得每一天都挂在他的身上跟他撒娇。
男人坐在那里一直到困意来袭以后才去了卧室,大床上再也没有了她娇小的身影,更没有了她偶尔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裙半躺在床侧等他的撩人样子。
次日。
至京都飞往云都的航班上。
头等舱里所有客人的目光都被前座上陶乐乐细细的哭泣声给吸引了过去,大家都探着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为什么会伤心难过成这样子!
坐在她身边,半抱着她的程习之真是觉得头疼又头大,要是早料到他的小太太听到蒋倩南还活着的消息会没完没了的哭个不停,他说什么也不提前告诉她了。
“陶陶!”他又一次地耐着性子低哑着嗓音唤她,粗励的指腹轻缓地为她拭着脸颊上莹亮亮的小泪珠,语气里的心疼遮都遮不住,“别哭了好不好?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她了,你已经从昨晚哭到现在了!”
“……”然而,陶乐乐的眼泪却还是像决堤了的洪水一样地往外涌,她抽泣着,因为哭得太多,眼皮肿胀得厉害,又怕打扰到别人,所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南南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她为什么从来都不联系我?她是不是不会说话了?还是她失忆忘记我了?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地让我也以为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