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后悔也更无法挽回

  陈康走后病房里愈显安静了,傅景洪又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站了一会儿以后才拉起一旁的椅子坐下来,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季,不过病房里的暖气打得足,所以即使他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也并没有怎么冷。
  他坐在那里,勾人的桃花眼里一片心疼之意,半晌以后有力的大手伸进了蒋倩南的被子里,可能是输液体的缘故,她的小手有些冰凉,他紧紧地将她的小手攥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一直到两只手都有微微的汗意时还是舍不得松开,这一刻,他觉得他心里是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说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每一个音节都卡在了喉咙眼里,一个字他都发不出来,他只是用他那带着薄茧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蒋倩南柔软又削瘦的手指,这个动作被他重复了很多遍以后,他又细细地将她的手递到自己的唇边,闭眼沉沉地吻了吻她的每一根手指。
  这是一个注定的不眠之夜,傅景洪一夜都没有合眼地看着蒋倩南,脑子里一遍一遍回响的是两个人近两年多的纠缠。
  开始的时候还都是一些很美好的回忆,尽管那时的一切他都是有预谋的,但不能否认的是那时是真的也开心过,可是越往后面,他就越觉得自己真是太禽兽了……
  他怎么就可以那样折磨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呢?!
  到了这一步,除了用鬼迷心窍这四个字形容自己以外,别的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沉重的自责感一次又一次地充斥着他所有的感官,这种如潮水般来势汹汹的感觉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娟姐过来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探视的时间了,她原本是想过来守夜的,毕竟女人照顾女人要方便一些,但到底也是过来人了,当看到傅景洪就那样坐在病床边时,顿时心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将鸡汤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放下以后,她又无声无息地回去了。
  ……
  天边翻起鱼肚白的时候,液体也已经输完了,护士长过来拔针的时候看他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加上一夜没有休息,他下巴上又起了很多青青的胡茬,她就没能忍住地提醒他道,“先生,你不要担心了,这位小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要以后好好休息加以调养,她很快就能恢复得挺好的!”
  要是搁在以前,对于别人这样善意的提醒,骄横又偏爱得瑟的傅景洪肯定并不会领情,也并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此刻他却是很欣慰似的冲护士长点了下头,嗓音沙哑的厉害,“谢谢!”
  “……”护士长愣了下才冲他会心一笑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是看您守在这里守了一夜挺辛苦的,其实我们医院这里的护士还都挺尽责的,不如您先去休息洗漱一下,等下她醒过来了,我会让人通知您的!”
  “不用了!”傅景洪无声地叹息了下,说话的间隙长指伸向了蒋倩南光洁的额头,轻轻地抚了一下以后,才又说,“我想在这里,想让她第一眼醒过来看到的是我!”
  护士长,……
  虽然心里有疑虑和不解,但她也没有多问什么的就退下去了,不过就是心里想的是怎么这病房里的情况跟与她交接班的护士长说的完全不一样?
  护士长刚走后没多久,病房里的门又被人拧开了,傅景洪以为是娟姐又过来了,也没有抬头看,就还是那般看似平静但早已溃乱的不成样子的坐在那里。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与气场越来越熟悉,傅景洪才恍然感知到是程习之来了。
  不过他也并没有马上起身迎接,他先是将自己攥了一夜的蒋倩南的小手放回了被子里,又替她掖好被角以后,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习之,你怎么过来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程习之真的已经做好了看到他就直接揍他一拳的准备,但当看到他双眸通红,整个人又衣衫不整的透着颓废之气的样子,他又懒得跟他计较什么了。
  俩个身高相差不大的男人就那样站了一会儿以后,程习之才将深邃的眉眼移到还在昏睡的蒋倩南身上,低沉的男音里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厚重感,“她醒过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傅景洪,……
  程习之问的这个问题,他昨天晚上坐在这里想了不下几万次,可每一次都是以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告终!
  他垂下眼敛,视线所及的地方是他脚上的拖鞋,声线里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迷茫,“还不知道!”
  “不知道?”程习之声音没什么温度地冷冷地呵了一声以后才又道,“作够了?”
  “……”
  傅景洪自知自己理亏,没有说话。
  程习之静了静才又语重心长地说,“放了她吧!我还是那句话,别做出将来会让自己更后悔也更无法挽回的事!”
  ……
  从昨晚到现在情绪一直貌似看起来很正常的傅景洪在听到他这四个字以后,整个人一下都变得暴躁了起来,但碍于对他说这几个字的人是程习之,所以他还在克制隐忍着什么,“不可能,我是不会放她走的!”
  “……”程习之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语调里有对他的指责和结结实实的不满,“不会放她走?呵,傅景洪,你是想怎么着啊你?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满意吗?是不是非要她下次就这样死在你面前了,你才觉得大仇得报了?心满意足了?”
  他的话音落下去足足有一分钟以后,傅景洪都没有开口说话,问题的严重性已经不需要程习之提醒他自己也知道了,可是没办法,他就是不想放她走,也不能放她走,从前不察觉到他爱上她了,他都不愿意放她走,何况是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须臾,傅景洪无声地叹了口气,惑人的桃花眼停留在蒋倩南紧皱的眉头上,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又像是特意地想要说给程习之听的一般,“我爱上她了……”
  这几个字,他说的声音很轻,轻到即使是在这样安静的病房里,也好似他从未开过口一样。
  耳力极好的程习之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所以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意外的,但傅景洪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承认,倒也他觉得多少地有些始料未及。
  不过他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就那样又站了一会儿以后才迈着长腿朝傅景洪走了两步,抬手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到底是多年的兄弟,而傅景洪除了在蒋倩南这一件事上做得过份以外,其它的事情来说,他几乎就是一个很完美的弟弟,程习之气归气,但关键时刻还是很用心地想他的事,也很为他着想地劝慰他说,“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要那么作了,景洪,这次就听我的,如果她醒来执意要离开,你不如放手给她自由,现在她就这样躺在这里,你不要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心看看,你觉得她还禁得起你任何一点的折腾吗?”
  一向他说的话傅景洪也是最能听到心里去的,何况是现在这种时候,但傅景洪也没有马上就赞同他什么……
  女医生的话还言犹在耳,身体状况差到这样的蒋倩南,他怎么忍心让她离开自己?
  再者,如果她离开了自己,她能去哪里?
  段家已经完全跟她闹翻了,这世上她也再也没有了亲人,没有了依靠,以后谁来照顾她?
  这些问题,他光是为她想着,心脏那里就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就别提到时真要他放手那样做了。
  ……
  程习之并没有在病房里待很久,一来集团有太多的事,二来他是一个男人,来探病也不适合待的太久。
  更有的是他觉得这种情况之下他也实在不太适合插手太多了,傅景洪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又是一个成年人了,他再干涉,倒真有点嫌得他婆婆妈妈了!
  他走了以后,傅景洪又像原来那样坐在了蒋倩南的病床边,脑中反反复复思索的都是程习之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蒋倩南一直昏睡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才悠悠地转醒过来,长而浓密的睫毛轻颤着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傅景洪就异常激动地抓紧了她的手,声音里的喜悦之感那么重,“倩倩!”
  “……”
  太久,真的是太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又昏睡了太长的时间,蒋倩南一时像是做梦一样的,她双眸空洞又呆滞地盯着傅景洪看了差不多有半分钟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叫自己。
  喉咙里干涩的很难受,身上的角角落落里也都有痛意传过来,她拧拧精致的眉头,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男人那张妖孽的俊脸时,所有的字句都又堵回了喉咙里。
  那些零散片断一下又一下地闪进她的脑海里,男人粗暴的动作,怒气冲冲的指责声,还有那些极具侮辱性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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