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她的眼泪像掉了珠子一样地往下掉,她哭得很大声地乞求他,“叔叔,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呸!”男人野蛮地往她脸上吐了口唾沫,“还真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公主啊,告诉你,让你跟着老子做鸡那是老子看得起你,不然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哪里还会有人愿意收留你!”
她害怕,她真的好害怕,她不想去那种地方,可是没有了爸爸妈妈,弱小的她又该怎么样在这个小县城里生活?
学校辞退了她,平时很喜欢来家里的亲戚现在看到她都像是避难一样地避开了她,她想过死,可是死了就意味着蒋家什么都没有了!她不愿意那样,爸爸妈妈把她捧在手心里养这么大,绝对不可能想她一遇上什么事就寻短见的。
她正这样想着时,巷子里又过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看到还年幼的她,都露出饿狼般的眼神,他们的手在她脸上乱摸着,嘴里还说着一些她还听不大懂的污言秽语,她不敢抵抗他们,就吓得一直哭一直哭。
那些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忽然她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围着她的几个男人,猛地就要朝一旁的墙壁上撞去,只是那些男人眼急手快地拖住了她,他们打她,每一下都很用力,一边打还一边骂着她说,“就是个贱蹄子,还想装什么清高,就是脱光了给我们上,我们也不见得要!”
“想想你父亲是蒋政凡就倒胃口,平白害了两条人命,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
他们骂得很难听,脚上的劲也更用力了,末了,那个胖胖的男人对那个青年说,“各位小哥,行行好,别打了,这女娃长得漂亮,我花点钱算是将她买了,……”
“倩倩,倩倩……”朦朦胧胧的,是谁在叫她?
声音怎么可以这么温柔?是爸爸吗?会是爸爸吗?
只是爸爸不是已经死了吗?
对,爸爸死了,所以不可能是爸爸,那妈妈呢?妈妈去了哪里?她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救一下她的小公主?
“妈妈,妈妈……”她呢喃着,眼角的泪滴像泉涌一样,白色的枕巾很快被她浸湿了一大片。
和她在一起同床共枕几个月,这是傅景洪第一次见她做恶梦,他拧拧眉头,一时忽然有种手无足措的感觉。
“倩倩,倩倩,”他哑着嗓音叫她的名字,想把她从梦魇里唤醒,然后随手摁开了明亮的床头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蒋倩南眼睛有些痛,她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了一小团,口中还是不停地呢喃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南南,南,南,疼!”
傅景洪无奈,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唤她的名字,“倩倩,倩倩,你醒来,没有人打你,我是景洪,你醒过来,嗯?”
……
男人的声音还在耳边一声一声地温柔地响着,一时之间令她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置身在何处,半晌后她颤着睫毛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入眼的便是陌生的天花板和吊灯。
男人的俊脸在眼前放大再放大,当看到确认他是傅景洪,意识又彻底回归的时候,她像个孩子一样地大声哇地哭出声来。
她哭得很伤心,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的眼泪很大颗,像是有无尽委屈和害怕似的,唇瓣都快要被她咬出血来。
女人的眼泪对男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傅景洪无声地叹息了下,俯身将她揽在了怀里。
蒋倩南像抱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地抱着他,眼泪也比刚才落得更凶了,此刻的她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嚣张的那个样子,更多的,是很像一个可怜又无助的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女孩。
胸口那里很快被她的眼泪浸湿,凉凉的感觉令人很不舒服,傅景洪的大手一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她很用力很用力地哭,似要把刚才梦里的恐惧还有那些年的所受各种委屈都在这一时刻宣泄出来。
良久以后,傅景洪才淡淡地低哑着嗓音安慰道,“别哭了?没有人打你?我就在你身边,嗯?”
可是怀里的人儿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冲他摇头再摇头,半天后,她才缓缓地从他怀里起身,漂亮的大眼睛已经肿了起来,嘴唇还在微微地颤抖着,“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傅景洪,……
他叹息着抬手将她眼角的那些泪珠一一都拭掉,“你不说我怎么可能会明白?”
蒋倩南却是再一次地冲他摇起了头,她闭眼,双手无力地插进了头发里,很是绝望无奈的语气,“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愿意放过我?”
即使知道自己是一直在做戏,为的也是看到她崩溃,看到她难过。
但这一刻,傅景洪还是又将脆弱的她拦进了怀里,蒋倩南已经哭得痛到快要晕厥过去,气息也很不稳,她俯在他怀里低低地向他呢喃道,“景洪,你抱紧我,你抱紧我!”
“……”他没有再说也没有再问她什么话,只是就依她所言那般,很紧很紧地将她拥进了怀里。
不过有个问题他也觉得很奇怪,据他所查来的那些资料,不应该是当初他父母出事以后,她就被段氏夫妇收养了吗?
怎么刚刚的她做恶梦受惊吓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像是她亲身经历呢?
脑子里不经意地又浮现出上次在洛县时的那个夜里,她好似也是这般地做恶梦,然后也是让他紧紧地抱着她。
难道,当年的事还另有什么隐情?
然,这个想法不过才出现在思想里那么几秒的时间,他就很快地否决了,能有什么隐情?
左灵的事就那么赤裸裸地摆在那里,她后来在段家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还是那么赤裸裸的摆在那里。
蒋倩南是真的哭了很久,她靠在他的肩头,一直到感觉到他质地上乘的睡衣料子都被她打湿了,才慢慢地止住了还要蔓延的眼泪。
嗓音也因为哭泣哑了许多,“不好意思啊,把你的睡衣弄湿了,你要不要去换一件来?”
“这没什么。”傅景洪并未在意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平定下来了许多,才问她一句,“做恶梦了?”
蒋倩南哭得脑仁都有些疼,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地嗯了一声,末了又浅浅地笑了下,“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倒你了,其实,我不经常这样的。”
说完,素白的手忍不住地抓紧了下围在身上的蚕丝被。
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嚣张又明艳的,今天这般客客气气的样子,莫名地让男人感到很不爽。
但他也并未怎样表现出来,“梦境都是假象而已,下次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别这么怕!”
“好。”听着他这类似安慰的话语,蒋倩南低眉笑了笑,半晌说,“我口有些渴,你能去帮我倒杯水吗?”
傅景洪掀起被子下床,穿上拖鞋的那一秒又回头问了句,“想不想喝杯热牛奶?”
蒋倩南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是很喜欢喝牛奶,就白开水挺好。”
没过几分钟的功夫,傅景洪就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蒋倩南已经将自己打量的很利索了,之前披散着的长发被她用发套简简单单套了起来,脸上的泪痕也不见了,明显去洗了把脸的样子。
她抱着双膝双眸无神地靠在床头,灯光打在她光洁的脸蛋上,她看起来那么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男人握着瓷杯的大手不自然地紧了下,然后才不动声色地将杯子递到她面前,蒋倩南给了他一个谢谢的笑脸,接过来抿了几口。
夜已经很深了,俩个人就那样坐着,许久以后,蒋倩南长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英俊男人,“为什么你不问?”
傅景洪挑挑剑眉,“问什么?”
蒋倩南垂下眼敛,“问我为什么老是会做恶梦啊?问我跟今天的那个郑安琪有什么过节啊!”
“……”傅景洪静了静才说,“应该都是些会让你伤心的事,不问也罢!”
蒋倩南把玩着瓷杯的手顿了顿,“就不好奇吗?”
男人轻叹口气将她揽在自己宽厚的肩头上,“再好奇也不能戳你的心窝子,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啊!”
“……”
从来也没觉得这个男人有多懂她过,也从来也没想过要不要将他当成这一生的依靠,但他那一句不能戳你的心窝子,在你的伤口上撒盐,却是一下子说到她心坎深处去了。
印象里,她还只在陶子面前这般失态过,而陶子的答案也是与他不谋而合,她亦是从来不问,也从来不谈,每次在她这样类似发病的情况下,都只是给她一个很温暖很温暖的怀抱。
可陶子到底也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很弱小的女孩子,她能给她的都是言语上的安慰和懂得,并没有治愈过她什么,虽然她现在面上已经很痊愈了,然而跟前这个陪她就这样傻傻坐着的男人不同,他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是温暖的,不论是他抚摸过自己身上每一处肌肤的大手,还是他的怀抱,给她的感觉都是温暖又缠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