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保留

  先不说别的,就说她一个女人在一生最好的年华里植物人躺了九年这一点,就足以领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为她感到惋惜,何况她后来没有了双腿双脚不说,就连生育能力也没有了。
  陶乐乐没有抬头刘素芬也知道,这个叫陶乐乐的女孩有多善良,勇敢,坚强,她也是后来才听王姨一件一件地说起来的。
  她看着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薄命的女儿,她坐在那里,情绪已经平定下去不少,“我知道在你外婆的墓前我好像不应该说这些,可是陶小姐事关你的幸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段故事?”
  ……
  直觉上陶乐乐大概已经猜到了她要讲什么,她下意识地就朝她摇摇头,也将素手从她长了薄茧的大手里抽出来,“我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幸福,并不想听什么故事。”
  她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刘素芬却先她一步地摁住了她,苦着一张老脸乞求地看着她,“陶小姐,能不能就看在这三年以为我一直常常在这里陪你外婆说话,道歉,忏悔的份上,陪我聊一聊?”
  “还是不了吧。”陶乐乐的态度也很坚定,关于程家,关于河文意,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太想参与了,她顿顿,最终还是决定把自己现在的状态说给刘素芬听,“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当年离开京都以后去了英国,到英国的第二年我就结婚生女了,阿姨,”
  她定定神,抬眸轻轻柔柔地笑了下,以往眼中那些对刘素芬的厌恨也不见了,她风轻云淡地继续说道,“看在河小姐曾经护过我的份上,我叫你一声阿姨,现在我很爱我的女儿,也很爱我的老公,而且过一段时间我们可能会在京都办一场婚礼,到时候如果你想过来的话也可以,京都这个地方,承载了我人生中太多太多不美好的回忆,坦白讲我是真的很反感这个地方,要不是为了我丈夫的事业,我一定不会回来,我的丈夫他很疼爱我,所以,我们这一次回来也不过三四个月而已,既然有些事已经过去了,那就让它永远地成为过去吧!”
  如果说刘素芬给陶乐乐说的消息带给了她无限意外和震惊的话,那陶乐乐跟刘素芬说的这一段话真是让后者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脏一下子击碎了个稀巴烂。
  她不能置信地盯着陶乐乐看了好半天以后,才逐渐地劝自己将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字地消化掉,她痛心疾首地抚着自己的胸口,“陶小姐,你犯傻呀你!你犯傻呀你!习之有多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感觉不出来吗?”
  “……”陶乐乐无声地笑笑,一双杏眸亮莹莹的,往事对她来说,真的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我傻吗?并没有吧,当初爱的时候没有任何的保留,那么后来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好不舍的,至于他爱不爱我,已经都不重要了,那一段感情里我做到了问心无愧,于我已经足够了,我不想再考虑再细想别人心里的想法了,以前活得太累太压抑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也再也不想理那些纷纷扰扰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几乎将刘素芬接下来想说的话堵得个严严实实的,她是真的没想到三年以后,那个身形单薄柔弱娇小的小女孩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
  早就已经放下的事如今再提及也实在没什么意思,陶乐乐起身跪到外婆的坟前,将自己带来的往日外婆爱吃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出来,最后才将自己的一大叠照片一张一张地放到墓碑上老人家的眼前看。
  “外婆!”她很平静地跪在那里,语气也很平静,可却有泪滴从眼角滑落下来,“我回来了!对不起,这一走就走了三年,也不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想过我?”
  说着,又淡淡地自嘲笑了下,外婆走前那么恼她,怎么可能还会有原谅她之说,她捏紧手里的照片,一张一张地说给她听自己在英国时的日子,“外婆我嫁给那个小康了,你一定还记得他吧,其实原本他就是爸爸给我定的结婚对象呢,兜兜转转那么久,没想到最后我还是跟他走到了一起,哦,外婆,我还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哦,她叫棉花糖,就是很甜很甜的意思,如果你还在,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等过几天我们要回英国的时候,我会带她和她爸爸过来再看看你的,外婆,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我求你,让我梦到你一次好不好!你知道,陶陶是真的很想很想你!”
  “……”
  她跪在那里,一连说了好半天,可照片的老人却是已半点回应都不能再给她,半晌后她也说累了,就将带过来的那些照片都烧了,她相信,这样外婆一定能看到她现在的生活的。
  她也相信,纵使外婆那般恼她,也一定想她现在能过得好一点。
  祭拜完外婆以后,陶乐乐就准备离开了,至于刘素芬,她没什么别的想法,就觉得她想这样陪着外婆就让她陪着吧,因为不论怎么说,外婆就是被她害死的这个事实磨灭不掉。
  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刘素芬也跟着起身了,许是刚才情绪波动太大,她起来的时候身形竟晃了几下,最后竟一下子又重新跌回了地上。
  “阿姨!”陶乐乐眼急手快地扶起她,发现刘素芬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出气也喘了起来。
  刘素芬冲她摇摇头,手指指向上衣口袋的位置,口齿不清地向她道,“药,药……”
  陶乐乐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去翻她的口袋,果然从里面摸出一个小药瓶来,她认得那个药瓶,速效救心丸,以前外婆也常喝的,她没有犹豫地倒出来一颗,放到了刘素芬的手心里。
  吃过药差不多三分钟以后,刘素芬的脸色才渐渐地恢复过来,她冲她感激地笑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自打宝贝离开我以后,这药我就时常带在身上了,刚才谢谢你了。”
  陶乐乐,……
  现在这种情况,陶乐乐根本就无法做到让她一个人走回去,只能跟外婆道完再见以后,慢慢地扶着她走。
  刘素芬的样子看起来比她所想像到的还要差很多,都走得这般缓慢了,她还是很累很倦的样子。
  距坟地有一截以后,刘素芬又开始说起话来,话音里还是如刚才那般为她和程习之觉得可惜的样子,“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在英国结婚生女了,陶小姐,恕我问一句不该问的,你结婚生孩子的事是不是习之已经知道了?”
  陶乐乐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停留什么,半天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
  那天跟傅景洪撞上,还有棉花糖在他家里,更有前几天在朝阳大饭店碰上,她想,他肯定是已经知道了,只是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就不清楚了。
  那男人势力一向很广,如果有心想要查些什么东西的话,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刘素芬被她刺激得闭了闭眼,心脏那里又开始有些不舒服,只不过这次完全是为了程习之。
  又静了半天以后,她才又说,“既然陶小姐你现在过得很好,习之也没有再打扰,那就这样吧,不过作为小意的母亲,害死你外婆的罪魁祸首,我仍是有些话想说,我不是想为习之辩解些什么,只是纯粹地想让你知道一些真相,陶小姐,可以吗?”
  从之前到现在,她一直是这般低声下气的态度,陶乐乐被她的固执打败,其实就算是她不说,有些事她也间接地猜到了。
  得到了她的妥协,刘素芬露出了今天遇上她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脸,虽然很短暂,她们走得依旧很缓慢。
  刘素芬也一下将思绪放到十多年前的往事里,一双已经浑浊的眼眸也悠远了起来。
  十四年前,程习之和河文意同在纽约商贸学院管理系毕业,因为河文意的父亲是他们导师的缘故,河文意和程习之走得很近,当时的刘素芬意外得知到程习之是京都赫赫有名的程氏集团的继承人以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搓和俩个人,虽然当初追求河文意的人很多,但真正让她看上眼的是真的只有程习之一个,因为他不论是家世,相貌,还有人品,都远远高于那些别的追求者,何况当初她早已看得出来,女儿对这个与她同龄的天之骄子不是一般的有好感。
  所以当程习之决定回国继承家业的时候,她连忙也劝说着让河文意让她跟他一起回去,俩个人回京都后不久,河文意的父亲就退休了,他们夫妻也从美国搬到了京都。
  河文意知性优雅又聪明有智慧,程习之高大英俊睿智有魅力,俩个人刚一进程氏就被誉为是金童玉女,不久后就有传言说他们俩个在谈恋爱,消息传到刘素芬那里的时候,她听了真是好不欢喜,想着女儿如果能嫁给程习之,那也真是河家几世修来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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