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周王婚礼前夕,荆王谋反一事爆发,使得这桩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婚事瞬间添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气氛。
只能说,周王这一刻是无比的苦逼的。
先不说承平帝听到这消息时是如何震怒,如何连夜召集内阁大臣进宫商议,宫外的气氛也因为荆王谋反一事而变得严肃,连往日热闹的大街也因为这事而变得冷清。至少在皇上对荆王谋反一事作出决策之前,没有人会傻缺地在这种时候闹事。
于是,这将要举行的周王的婚礼,卡在这种时候不上不下的,估计没有多少人会再关心了。
严老太爷、二老太爷、三老太爷都齐聚在春晖堂中,闷不吭声的,使得春晖堂的气氛极为沉闷。
自听闻了荆王谋反的消息,两位老太爷直觉周王的婚礼会生事端,便忙忙联袂到东府来寻老太君。
严家这辈与其他家族不一样,老公爷还在世时,就作主开宗祠,主持了三个儿子分家,又上书将爵位传给了严老太爷。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被如此打发出府,都认为是父亲偏心,怕他们给不着调的兄长添麻烦,所以才会急急忙忙分家传爵,一直到老公爷去逝,两位老太爷心里那股子气仍是未消的。
老太君手中捻着佛珠,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极为淡定。
半晌,严老太爷受不了这种气氛,说道:“老二、老三,你们作什么态呢?既然这桩婚事是皇上的旨意,你们明日便高高兴兴地将桃丫头嫁出去便是了。荆王谋反是大事,远在千里之外,影响不着京城,总不能因此将婚事推迟了吧?你们俩个急啥呢?”
二老太爷顿时对兄长这种敷衍的语气极不满,那是他的亲孙女儿,而且还要成为亲王妃,能给严家体面的婚事,他不说正经对待吧,也不用这种呼猫喝狗的态度吧?果然他还是不喜欢这个不靠谱的兄长,幸好靖安公府将来要给严祈华,不然迟早得败掉。
和二老太爷一样不满的还有三老太爷,目光幽冷,偏首望向坐在严老太爷下首位置的严祈华,心中微动,若是严老太爷能将这公府爵位传给严祈华也是好的。至少这侄子面上虽然严肃,却是个懂事识趣的,行事也周全,与他爹完全不像,倒是像已逝的嫂子张氏。
想到张氏,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都为她可惜,也因为张氏之死,使得严家与张家交了恶,若非张氏还留下两个孩子,恐怕张家这辈子都不想与严家往来了。
“大哥,明天的婚礼自然是要举行的。只是现下荆王谋反,皇上的心情不太好,恐怕有些东西须得删减些。”二老太爷心中惆怅又苦逼,暗骂荆王挑的不是时候,也暗骂这情报入京的速度太快了,迟上一天也好啊。
老太君方抬起眼皮,说道:“自然如此!不过周王怎么说也是皇子,天下无不是父母,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因此而误了周王的婚礼。明儿你们就按正常程序将桃丫头嫁出去,等婚礼结束后,你们都给我锁紧府门,好生呆在家里。”
三位老太爷都点头,他们身上的孝期未过,想出去干点什么也不行啊。不过这种时候倒是有些庆幸,严老太爷不用上朝,不然若是他又受了谁挑唆,在这节骨眼中惹了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来老太君这儿请示过后,三位老太爷都告辞离开了。
严祈华去送两位叔父出门,到得大门前,二老太爷对严祈华道:“不管如何,桃丫头也是咱们靖安公府的姑娘,明儿她要从靖安公府出嫁,你这作叔父的就多担待了。”
严祈华点头,说道:“二叔父请放心,侄儿自有安排。”想了想,为安两人的心,又道:“侄儿已经请了五城兵马司的人手过来帮忙,定不会让些不法份子捣乱破坏桃丫头出嫁。”
两位老太爷听罢皆是惊喜不已,若是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提前警戒,这迎亲也安稳一些。
看着严祈华行止稳重有度,三老太爷感慨不已,拍拍严祈华的肩膀,感叹道:“你爹那样子,真是苦了你了。”
子不言父过,严祈华自不会接叔父的话茬子,只是笑了下,恭敬地送他们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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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东五所,周王寝宫内,灯光摇曳。
太监陈廉挑了挑灯芯,焰火一下子明亮起来。将灯罩罩好,回首看着伏案练字的周王,目光落在那宣纸上,上面的字端正平齐,颇有风骨,就是收尾处的转勾生硬,一种气势迎面扑来。
俗话说字如其人,陈廉得周王恩准,识了几个字,自然也看得出周王这字中透露的怒意厌烦,还有些许忐忑不安,心里不禁有些酸涩,上前柔声道:“王爷,明日便是您的大喜日子,先去歇息罢。”
周王不语,直到整页宣纸皆写满了字后,方停了下来。
周王看了会儿自己炼的字,将它揉成一团,丢到旁边的火炉里,除了眸色略微深邃,面上依然如往昔般平静淡然,不见丝毫的生气。
这时,外头走进来一名小内侍,禀报道:“王爷,端王殿下和九皇子来了。”
周王有些惊讶,不过仍是速度站起身,亲自出去将两位兄弟迎了进来。
九皇子陆栾今年十八岁,并未封爵开府,依然是住在宫里。倒是端王陆禹平时若非皇上召唤,又没什么事的话,并不怎么住在宫里,而是住在宫外的端王府中。今日对他们联袂一同来此,周王诧异之余,瞬间便想到他们来此估计是为了他明日的婚礼。
果然,当宫女奉茶退下后,陆栾迫不及待地道:“七皇兄,明儿是你的婚礼,我和十弟去请示过父皇,届时我和十弟会带领金吾卫主持秩序,定然会让婚礼顺顺利利地结束。”
周王有些吃惊,宫里的人都知道因为荆王谋反一事,承平帝震怒,少有敢去触霉头。与荆王谋反之事相比,他的婚礼变得无关紧要了。而他也担心明日的婚事,在这种敏感时期,谁知道荆王会不会有什么安排,指不定届时会有人趁机捣乱,心里也忧心不已,却不敢拿这事去叼扰父皇。
想罢,周王很快又明白这事一定是陆禹出头,毕竟也唯有他敢开这个口,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激,面上感动地对陆栾道:“九弟,十弟,真是多谢你们了。”
陆栾笑道:“这没什么,几位兄长都挺关心明天的婚礼,不过他们已经开府住在宫外赶不过来,八皇兄腿脚不便,便不过来了,但也是关心你的。哎,你明天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郎倌,一切教给我们吧。”
陆禹坐在旁边淡然地抿着茶,由着陆栾将话题揽过。
陈廉过来换了热茶,小心地看了眼安然静坐的端王,和阳光开朗的九皇子相比,这位深得帝宠的王爷反而显得过于理智清傲,给人一种清高无尘的错觉。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后,便告辞离开了。
周王亲自送到殿门口,直到他们消失后,方返回了寝宫,让人伺候着沐浴。
陈廉边伺候他脱衣服边唠叨道:“王爷,这回九皇子又做了好人了,端王殿下仍是喜欢摆谱,做了什么也不吭声。陛下正为荆王谋反一事生气,哪里有闲心管这些小事,怕也只有端王殿下敢开这个口。”
周王闭目坐在澡池里,半晌不语,等陈廉为他冲洗干净头发,方道:“你懂什么?”
陈廉听罢心中一惊,便不再说话。尔后又有几名宫女进来,伺候他洗沐。
待穿上干净的寝衣坐在床前,陈廉躬着身体请示道:“王爷可要召飞霞伺候?”
周王瞥了他一眼,清秀的脸庞还带着些许水气,看起来分外的斯文秀气,但一双黑眸寒光冷冽,“飞霞性子素来拘谨,恐不适宫外生活,明日便不必带她去王府了,留她在宫里伺候贵人罢。”
陈廉发现自己又戳中主子的怒点了,忙喏喏地应着,等服伺了周王睡下,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门外有个面如朝霞的娇美宫女守着,见到他正欲笑唤,却见陈廉板着脸道:“飞霞姑娘,王爷说了,你的性子恐不适合王府,让你留在宫里伺候贵人。”
“陈公公,这不可能……”飞霞听得大急,宛若天都要塌了,忙抓住陈廉的手,恳求道:“王爷素来喜爱我,不可能会将我留在宫里的。是不是有人在王爷耳边嚼舌根?您再去请示王爷,王爷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飞霞的话未完,便被陈廉捂住了嘴,然后示意外头的内侍将她拖下去,省得吵到了主子歇息。等飞霞被人堵着嘴拖下去后,陈廉啐了声,暗忖若非是先前飞霞为了巩固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地位,给他塞银子好为她安排今晚伺候,王爷如何会连他都恼上了?
不过,王爷为何突然会对飞霞如此冷淡呢?
陈廉在殿外台阶上转了一会儿,将今晚之事联想了一遍,九皇子、端王、未来的周王妃严青桃姑娘……对了,听说端王对靖安公府的三姑娘与众不同,莫不是今晚端王过来,让王爷想明白了什么,故而事先便想先讨好未来的周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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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青桃出嫁,靖安公府又是一阵热闹,这天阿竹等小姑娘也得了一天的假期。
一大早,阿竹便和几个姐妹们一起去西府看新娘子。
严青桃今日盛装出现,头发全部挽了起来,脸上涂了脂粉,一袭大红色的新嫁衣,且那新嫁衣是内务府定制的亲王妃服饰,远比普通的新嫁衣要华丽,衬得人也无端高贵几分,让一群未出阁的姑娘惊叹不已,眼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严青桃面上羞羞答答的,端坐在那儿,攥着个大红苹果不说话。
阿竹摸了下那嫁衣的料子,是宫中的贡绸,入手微凉,滑如蝉翼,不管是视觉或者是触觉都是一种享受。
“桃姐姐,这衣裳真漂亮。”阿竹赞叹道:“桃姐姐是个漂亮的新娘子!周王殿下见到桃姐姐,一定会移不开眼睛的。”她一脸正经严肃,仿佛这就是事实,看得周围的人喷笑不已。
严青桃羞得头都要埋下了,嗔怪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话呢,也不害臊。”
阿竹笑嘻嘻的,一副死猪不开开水烫的模样,让严青桃拿她没辙。
其他人也笑嘻嘻地打趣着,直到喜娘带着一溜的人进来,将这些小姑娘们撵走了,开始为新娘子继续打扮。
直到新娘子被迎亲花轿迎出门后,便没有她们这些小孩子什么事了。
阿竹陪着柳氏坐在西府里一处偏厅喝茶吃点心,等着吉时到来,却不想突然突然听到下人来说花轿刚出了门不久,在永和街上突然冲出一群地痞冲撞了送亲队伍,然后又有一群黑衣人突然跳出来捣乱。幸好五城兵马司和金吾卫等一起联手将那些捣乱的制服了,方没有误了吉时。
“听说端王殿下也陪着周王殿下一起去迎亲压阵呢。”碧草眉飞色舞地道,“当时有个黑衣人就突破侍卫防守跑到花轿旁,被端王殿下一杆长枪挑了下去。没想到端王殿下也会武艺,而且颇为不俗,当时街上很多姑娘见到后,都往端王殿下身上丢荷包和帕子呢……”
柳氏听得饶有兴趣,阿竹低头喝茶,想象了下陆禹那清贵美少年被人砸荷包手帕的模样,也忍俊不禁。
不过,笑过后,又想起今日的婚礼会有人闹事,也与荆王谋反有关,不由得叹了口气。阿竹现在已经能确定前年袭击她的便是荆王的私兵,没想到荆王这么早之前就有行动了。当时陆禹从江南回京,那么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如果他察觉到的话,应该不会没有动作罢?
就在阿竹如此猜想着时,不过几日,荆州局势越发的乱了,荆王带领着他的军队,一口气占领了几个与荆州相邻邦的城池。而且雪上加霜的是,西北草原上的北狄人突然发动战争,无耻地撕毁了二十年前缔结的盟约,南下劫掠。
在这种局势下,已容不得后退,朝中就有了消息传来,承平帝派兵去镇压荆王谋反,并且命端王作为随行官一同前去。
听到陆禹要跟随大军一起去荆州平叛,不仅阿竹吃惊,整个朝廷上下也极为震动。
端王此行离京,怎么都有一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悲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