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亭食堂_78
怎么了?
爸不会有事吧?
自己当然给不了她保证,他知道严梓也明白,不过还是柔声安慰她:
没事的,哥马上过去,你听话,晚上还是回家睡,知道吗?
嗯,哥,你过来的时候也注意安全,也别着急,我,我就是刚才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既然明天就要手术了,那这段时间严梓的心肯定是一直悬着的,父母不让她说,按照她从小的性格,肯定也不会主动和朋友提起就怕她们也跟着担心,这会儿大概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打了这个电话。
严庭想起父亲,想起严梓刚才说的他们不让她告诉他,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变。
哥,那,那我等下把医院和病房号告诉你,或者我请个假,我去接你!
听到严梓稍微放松了一下,严庭轻笑出声:
我还用你接啊?到了再给你电话,乖,别多想了,去陪陪他们,晚上早点回家,知道吗?
知道知道,那,那我先挂电话了,哥你到了就马上告诉我。
好。
等严梓挂断电话,严庭才放下手机。手在黎辉脑袋上揉了揉,黎辉连忙抬头看他:
公、公子?
没事,我们先把鱼放进去。
安慰着黎辉,严庭换上和平时一样的表情,一直到黎辉开始做准备了,自己才靠到一边,用手机查起去S市的机票来,结果晚上的已经赶不及,严庭于是定了一早七点多的机票,想着等黎辉做完晚饭再和他说要出去几天好了,便过去给他打起下手来。
晚上做的这道鱼羹黎辉没有用鸡汤打底,而是用羊腿骨和新鲜羊肉熬了汤,又往煮得沸腾翻滚起来的白汤汁里加了雪蜜和羊板油,这么闻起来不仅没有膻味,还多了些清香。鱼被黎辉小心地刮去了鱼皮,嫩鱼肉被片成了很好入口的大小。
羹要浓滑,所以黎辉打算用早上的大骨汤。冬天汤锅里一冷,汤就凝成了厚厚的透明胶质,现在刚好用来加重汤的浓度。
严庭看他把自己切好的配料又全部一蒸,正在好奇,就看到小家伙双手拿刀开始在砧板上快速剁起来。那些火腿啊菌菇啊之类的慢慢细碎了以后,他又马上用刀面把它们在砧板上来回按刮了几次,在黎辉漂亮的动作下这些东西就变成了泥。黎辉这才把它们刮起来放到碗里,再拿绿叶菜汁和鱼肉泥搅匀了,开始捏起丸子来。那丸子比平时吃的酒酿小丸子还要小一点,严庭觉得有趣,便一直瞧着,暂时把心里的担忧放到了一边。
晚上开始营业时,大家都被暖暖的香气吸引住了,唐蒙和叶旗照例给等在外面的客人送热水,结果看到这一次早早就来了的陆东召。叶旗朝他客气地笑了笑,唐蒙心里就有数是谁了,因为视线对上了,于是也稍微点了点头。
等终于轮到陆东召进去时,他又被黎辉的手艺迷住了一点。
黎辉做的鱼羹不似别家的勾芡,把配菜做成软和的丸子也增加了趣味,更不用说鱼羹本身了。鱼肉吃起来入口即化,和带着鲜甜味道的羊肉汤配起来实在太妙,也不加别的佐料,只一些盐就引出了最质朴的鲜味。配上之前的猪油烙饼,陆东召忍不住要和其他客人一样,边吃边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他现在对黎辉的兴趣,每多吃一次,就又多了几分,不过想到严庭的态度,便觉得还是不要硬来,先想办法和黎辉多熟悉熟悉再说,起码他看起来要比严庭好接近得多。
这么打算着,陆东召吃完结了账,又瞟了眼在厨房里的严庭和黎辉,没有再特意去打招呼,直接回去了。
终于忙完了的几个人坐在食堂里,黎辉端了酥炸鱼皮给大家,叶旗吃得很是开心。严庭因为很喜欢他这种绝对不会去浪费任何食材的态度,于是靠到椅子上摸着他的脑袋。黎辉也觉得开心,和叶旗一起吃着酥酥辣辣的鱼皮,不一会儿听到严庭说:
黎辉,我要离开几天,你能帮我把鹿亭照顾好吗?
唐蒙因为下午收到了严庭的电话,和叶旗已经知道他父亲的事了,黎辉也知道可能他是有什么事,但是一直来不及问。现在听到严庭这么说,心里有些舍不得,可马上又觉得自己应该要帮助公子,于是回头认真看着严庭:
我会照顾好的!公子,公子有事的话,就放心去做。
严庭瞧着他,忽然也觉得有些寂寞,但还是笑着叮嘱他:
有什么事就找唐蒙,叶旗不用管他,要是他硬要陪你睡,就把他踢下去知道吗?
看着严庭带着一脸温和的笑说出了这番话以后,叶旗一脸受伤的表情,抬手夸张地捂住了心口,还对黎辉做了个鬼脸,把他给逗笑了。
唐蒙知道严庭还得去收拾东西,于是又叫叶旗快些吃完,和严庭讲了几句以后,大家便各自回了家。
关了食堂的灯,黎辉和严庭牵着手回到卧室那边,严庭说想洗澡,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去了。给黎辉洗头时,严庭告诉他自己的父亲生了病,严梓很担心,他得过去。
黎辉觉得严庭也是很担心的,下午看他接电话的样子就知道了,可黎辉什么也没有说,等严庭给他吹好头发,又整理了旅行箱之后两个人去睡觉了,躺了半天,黎辉发现严庭一直把下巴挨在自己脑袋上。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好像在想着些什么,只在那儿静静地呼吸着。想起那时先生抱着自己安慰的情景,黎辉于是侧过身去。
黑暗中严庭感到黎辉的动作后一愣,下一秒就被他伸出的双手搂住了脖子,手还有些僵硬地慢慢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脑勺。
公子,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黎辉只有小声地叫他。不一会儿,黎辉感到自己被严庭抱紧了,心里忽地一酸,又继续轻轻拍起严庭的后脑勺来。
下了飞机出机场,和严梓说了声以后严庭便去了医院。坐在出租车里时,严庭一路想着的都是爷爷去世的那天,是父亲开车带自己去医院的。
严庭从小就和爷爷很亲,严梓也是。奶奶早早过世了,父母又忙。严庭和严梓几乎是爷爷带大的。
爷爷没有和谁红过脸,总是喜欢穿着中山装,一副温和的模样。
严庭当然知道人会老去,也明白老去了以后,就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可等爷爷真的住了院,又被告知日子不多了以后,他又希望能和爷爷再多生活一些日子该有多好。
那一天坐在父亲的车上,自己窝在后座望着窗外。医院打电话给父亲,说爷爷情况很不好,在抢救,要家人快些来。父母因为太忙,兄弟姐妹又不在这边,之前一直是请护工来照顾的,严庭平时只要有时间就在医院陪爷爷,可今天他却刚好不在。
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象不断懊悔着,心里一阵阵发紧。就是在这时,他听到父亲在前面用有些不耐的语气说:
老爷子真是,挑这个时候抢救,就不能再撑一天吗?我这下午还有个会啊,怎么搞。
说完似乎是才想起严庭在后座,于是这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了。
严庭庆幸当时严梓不在车上。严梓很喜欢爷爷,也很喜欢父亲,如果听到父亲说了这句话,她会怎么想?
又或者,就是因为严梓不在,父亲才会毫无顾虑地说出口了吧?
严庭闭上眼,身体跟着车子轻微地晃动,不一会儿到了父亲在的医院。他很久没有来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