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接着送

  电报送给了电讯组的人,电讯组本不敢信,兰浩淼也并不敢用,但因为萧冀曦和电讯组之间隔着好些层,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用了,本已经做好了落入彀中的准备,还未做了不少准备,然以现在的情景来看,这竟是真的。
  一方面这倒是件好事,看上去是国共双方在情报部门终于精诚合作了一次,把脏水结结实实地泼在了任东风身上,然而这好事却也不能细想,一想到共产党的人竟能得知他们的波段,还能准确把握到兰浩淼的心思,在一个他不能拒绝的时机发来电报,便足以叫人不寒而栗了。
  萧冀曦听了这个消息,一时间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道:“这么说,你叫我去提议粉刷的事情,岂不是把我露给了共党。”
  他相信兰浩淼是老于此道的,当然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但一时半会也的确想不通兰浩淼何以如此放心的叫他去说这件事情。
  “这当然不会把你给暴露出来。共党能借刀杀人,难道我们便不能吗?”兰浩淼低笑一声。“你就是我借来的一把刀。”
  萧冀曦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么说来,我还得趁早跟铃木薰把这事给挑明了,免得叫他怀疑。”
  “手脚我已经做下了,你回去翻检一下自己的信箱,夹层里搁着一张白纸。”兰浩淼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不是你隔了一天就来问我,我还要废些心思把这事传给你。”
  萧冀曦自然知道那不会是一张普通的白纸,左不过是军统传递消息的那一系列手段,火烧水浸,总能寻出端倪来。他应下来回到家中,果然就寻到了这张纸,泡过水之后上面便显示出来了字迹,看着大概是兰浩淼收到那封电文的原稿,寥寥几字说明了藏东西的地方,但没再往下提点。
  萧冀曦就拿着这张纸去找了铃木薰。
  他来得不算太巧,铃木薰正对着自家的厨房犯愁。萧冀曦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虞瑰又不知别出心裁的弄了些什么东西出来,这几可称得上是戕害了。
  铃木薰看见一脸严肃的萧冀曦,倒是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萧冀曦对此相当理解,面对些不想入口的东西,总是能逃得了一时是一时。
  “这是出了什么事?”
  萧冀曦苦笑道:“我是来跟你坦白的。”
  铃木薰看上去并不意外,萧冀曦就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铃木薰并非没有怀疑过,只是还没拿到确凿的证据,所以并不愿意轻易发难,也算不想损了他们两个的情谊,于铃木薰来说是很难得了,这倒是不能让萧冀曦有多感激他,却也未免还是有些唏嘘。
  “我早就在想,那样隐蔽的地方,只怕是你有意引着工匠去发现的。”铃木薰给他倒了一杯茶,言语间没有责怪的意思。“不过一直都没想明白你是怎么得知的,没有证据也不好轻易去问。”
  “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人往我信箱里扔了这么一封东西,我想着对我是没坏处,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一无所获,就撺掇着人去粉刷屋子了。”萧冀曦并不试着掩饰自己的私心,这反而是他最能取信铃木薰的地方,况且任东风也能算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敌人了,铃木薰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还会替他圆谎。“我想,大概是国民政府的什么人知道了这件事,不想自己拆穿为人诟病,这才想着借我的手,只是手段粗糙了些,用的还是军统那些传递消息的手段。”
  七十六号是全上海和军统打交道最多的人之一,军统有什么手段,他们当然是最清楚的。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这个道理铃木薰自然懂,也没有多问。萧冀曦敢这么讲出来,就是笃定铃木薰不会起疑心。
  他停了停,又哂笑道:“他们就是这样的,跟自己主子一样,藏头露尾,却也藏不好。就像当时要把我抛下,说得很冠冕堂皇,最后做的又是另一套了。”
  这固然是几句邀买人心的谎话,然而萧冀曦这么说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当年听兰浩淼读调令时的悲凉,说起来也自然情真意切,其实他自己都分不清,他为这事究竟对上面有没有怨气——或许说没有是假的,只是这点子怨气比不上国仇家恨,也比不上当年他在青天白日旗前头立的誓来得重。
  果然,铃木薰只沉吟了几秒种,就道:“这东西对外就说是投进我家来的,反正不会有人出来认领,如果事后有人想要怀疑,叫他们来怀疑我就是了。”
  怀疑萧冀曦要付出的代价,自然没有怀疑铃木薰所要付出的大,这举措已经可以堵住很多人的调查了。
  有了铃木薰背书,萧冀曦的进言就再没什么问题,矛头最后又是落到了任东风头上,古人都乐意说秋后问斩,但是日本人心急,他们急着杀鸡给猴看,所以也等不到秋后,就在八月的盛暑里定了枪决。
  萧冀曦是他的老下属,自然不能不去看望他,他已经对探望死囚这件事熟极而流,从不觉得晦气,也从没有过惧怕。
  任东风到死都没能吐出什么来,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当然说不出口。
  倒是被关了大半年的张芃芃,为这事被放了出来。铃木薰曾很无奈的说,这段时日挖出这些隐藏的共党,身份都很匪夷所思,可行事却看不出任何纰漏来,张芃芃这样一举一动都透着嫌疑的,或许也只能评价她是问心无愧了。
  张芃芃被放出来的时候,萧冀曦没有去送,他总觉得自己太像个报丧的人,去送别谁都不大吉利。
  不过来送任东风上路,他是很乐见其成的。两个人明争暗斗总有五年了,这时日不算短,就算总是剑拔弩张的,一时间知道这人要死了,也不免唏嘘。
  诚然,他是很乐于来送任东风,可任东风却不乐意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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