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我重重叹了口气,拿起李舜发来的电文又看了一遍,然后点着打火机,将电文点着。
看着纸灰在空中慢慢飘落,我的心也在逐渐下坠。
正在这时,又有人敲门。
我打开门,芸儿站在门口。
我默默地看了芸儿一眼,转身走了回来。
芸儿跟进来,关上门。
“你在烧纸。”芸儿说,“烧给谁的,秦露?”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芸儿,没有说话。
芸儿坐在我对面,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说:“秦露死了,这很出乎我的意料,她怎么就会死了呢?”
芸儿不知道事情的内幕,她当然会感到意外。
我说:“你出乎意料的恐怕不止是这事吧?”
“是的,我没有想到你们的婚礼会是这样的。我没有想到你会有此遭遇,”芸儿说,“所幸,你没事出来了。”
“你心里很快意吧?”
“不错,我没有理由不快意。”芸儿硬梆梆地说,“我巴不得看到这一幕,看到你们的婚礼化为泡影。”
“你现在来是嘲笑我的吧?”
芸儿叹了口气:“你说错了,我不是来嘲笑你的,是来看望你的。一开始听说此事,我一方面为你着急,另一方面又很畅快海竹,不过,短暂的快意之后,我却又感到了同情,感到了几分遗憾,不是为你,是为海竹那个蠢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人生里最盛大的一场典礼,却如此这样的收场,我心里不知怎么又有些同情海竹了。你说我是不是很矛盾。”
我没有说话,点燃一支烟,慢慢吸起来。
“我知道秦露的死一定不会和你有关的,我坚信这一点!”芸儿干脆地说。
“那你相信秦露的怀孕和我有关吗?”
“我相信不相信不重要,但我知道海竹那个蠢女人一定会相信。”芸儿说,“秦露流产,你签的字,如此的事实,任你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楚的,除了真正了解你的人,没有人会相信你和秦露之前没有那种关系,这个黑锅你是背定了,除非真正让秦露怀孕的人主动站出来承认,但这显然是做梦,显然是不可能的。这样的事实,海竹不可能不相信。你现在洗清了杀人的罪名,但却无法洗清男女关系的恶名,这样的事,虽然不会给你带来什么牢狱之灾,但却会让你受到社会舆论的嘲笑和谴责,会让你在相当一段时间被人从背后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芸儿的话有道理,我认可。
“随着这事的发生,我看,你和海竹的事情也基本快结束了。”芸儿说着,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我说:“你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是的,一方面为你的事情感到后怕,为你在里面受的罪感到心疼,但另一方面,我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芸儿说,“海竹是个没脑子的女人,虽然做生意取得了一点点成绩,但那也是在你的帮助指导下取得的,没有你的帮助,她不会有今天的生意业绩,但是在其他方面,她确实的的确确没有脑子。我想事情到了地步,即使她想和你继续好下去,她家人也未必会同意,毕竟这是很丢他们家面子的事,在我们那里,家族的面子高于一切,我太明白了。
还有,她也未必就一定想和你继续好下去呢,在自己的婚礼上被人公开告知自己的新郎官刚导致一个女人怀孕流产,如此奇耻大辱,她如何能接受呢?所以,我断言,你们之间也就到此为止了,完蛋了,死翘翘了。我还没怎么动手折腾呢,你们就自残了,省了我的心了。”
“你给我住嘴——”我发怒了。
“我住嘴又怎么样?我说不说事情反正都是这样的。我其实是不相信你会和秦露真有那事的,我知道你的性格和品质,你真要做了那事,你就会承认的,不会抵赖,但海竹会如此能看透你了解你信任你吗?不会,显然不会,比起我,她对你的了解和认知差远了,她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你,她根本对你就缺乏真正的信任!”芸儿继续说。
我感到心里异常烦躁,说:“你住嘴,好不好?”
芸儿看我真怒了,住了嘴,不说话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色。
半天,我回过头,走回去,坐下,看着芸儿:“即使没有那婚礼,我和海竹也是登了记的合法夫妻,我们的关系也没有任何改变!”
芸儿冷笑一声:“你是在安慰自己吧,即使你死死抓住那个所谓的什么登记不放,但你以为经过这事,只要海竹认定你和秦露有那事,你认为你们之间的关系还会稳定吗?海竹对你会像以前那样死心塌地吗?
人都是会变的,海竹是个固执的人,她的骨子里就带着与生俱来的固执,无论你怎么和她解释这事,她都绝对不会相信的,她认定了你和秦露有那事,这一点,我敢保证。如此,海竹对你的心,你以为还会一成不变吗?
她会从自己的角度来考虑,想想跟着你经受的这些罪,想想你又是涉黑又是和其他女人不明不白,想想跟着你要过这种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除了我,哪个女人愿意受这种罪呢?加上如果再有她周围其他人的撺掇和鼓动,还有此次事情给他们家带来的难堪和耻辱,我看难保她会产生动摇,甚至,动摇是一定的。”
芸儿的话让我的心里极度不安和忐忑,想到刚才海竹妈妈的冷淡和冷漠,我不由感到了几分绝望和失落。
但定定神,我还是不肯相信芸儿自以为是的分析,说:“你不要太自信了,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芸儿自信地笑着。
我突然又感到一阵恼羞,看着芸儿:“你今天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的?”
“这些不值得我专门来说,我是来看看你,你此次遭受的罪过才是让我最揪心的事情!”芸儿说。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
芸儿沉默了片刻,说:“我不大相信秦露是自杀身亡,虽然他们有了结论,但我还是有些怀疑。”
我的心一跳:“为什么?”
“没有原因,只是直觉!”
“直觉?”
“是的,直觉。据我平时对秦露的侧面了解,我感觉她就不像是会自杀的人。”芸儿说,“不过,据我打探到的结案理由,却实在又找不出他杀的根据,从秦露进那房间到她被发现死掉,整个期间只有你自己进出过那房间,而你又已经被排除了作案可能,那么,她是怎么死掉的呢?这很蹊跷,很奇怪。”
“那你今晚来找我的意思是……”
芸儿一时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房卡递给我:“这是东亚大厦1812房间的门卡!”
“你怎么得到的?”我接过房卡看了看。
“我今天专门去东亚大厦开了个房间,正好其他房间都满了,只剩下这个1812,似乎是因为这房间刚死了人,服务员一直没有安排其他客人住,我就开个这个房间。”芸儿说,“刚才我刚从东亚大厦回来,我进入了那房间,看了又看,什么可以的地方都没有发觉。”
“你给我这房卡的意思是。”我说。
“你去看看吧,或许你会发现什么东西。”芸儿说。
我收起房卡,想了想,看着芸儿:“芸儿,你为什么会对秦露的死因这么感兴趣?”
“为了你!”
“他们已经证明我没有杀秦露了。”我说。
“我想,或许能从秦露的死因里,找到能证明你和秦露没有那种男女关系的证据,那样你就不用背这黑锅了。”
“如果我不用背这黑锅了,那海竹自然也就会相信我了,那你想看到的结果岂不是要落空了?你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我紧紧盯住芸儿的眼睛。
芸儿淡淡一笑:“在帮你洗清黑锅和海竹与你的关系之间,我宁愿选择前者,我知道对我来说什么更重要。再说了,即使你洗清了黑锅,即使海竹相信了你的清白,即使你们暂时在一起,我也一样不会让海竹笑到最后,你最后还得是我的。”
芸儿的口气执着而倔强。
芸儿的话让我心里在一热的同时又感到很棘手很哭笑不得。
其实芸儿的操心是多余的,我当然知道让秦露怀孕的是管云飞,但我只是无法说,说出来也没人相信没人证明没人为我帮腔,反而会给我加上一顶诬陷好人的罪名。除非管云飞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此事,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知道此事的还有谢菲,但谢菲更不会说的,秦露死了,消除了一个大敌,这应该正合她意,她不用再有什么担心了。而且,她即使说也同样没有证据,秦露死了,口说无凭,说了也未必会有人会相信,反而会被人抓住把柄说她和我串通一气陷害好人谋害亲夫。
而且,我还一直在怀疑如果秦露不是自杀那就是他杀,如果是他杀那很有可能会和管云飞和谢菲有关,因为秦露的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们俩,不能不让我怀疑他们。
如果秦露真的是他们其中的一位指使人杀死的,那他们似乎更会乐意看到我背着这个黑锅。我背着这黑锅就是他们安全的前提和保证。
虽然如是想,但既然芸儿送来了1812房间的钥匙,我当然还是会去走一趟。
芸儿离去之后,我和四哥联系了下,四哥这会儿正没事,说孙栋恺正在酒店设宴为管云飞夫妻出国归来接风,集团所有高层成员作陪,秋彤也在。秋彤说吃过饭自己打车回家,不让他送了。
四哥很快开车来到小区门口,我们直奔东亚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