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捣鼓

  我心里暗暗叫苦,夏雨打着客户的名义要我陪她去酒吧喝酒,这理由似乎很充分,以前我自己开公司的时候,请客户到酒吧喝酒唱歌是常事,可是我实在受够了她的捉弄,我不知道她今晚还要继续捣鼓什么洋动静。
  我说:“你开车是不能喝酒的,要不,改天吧。”
  “不让你啰嗦你偏要啰嗦。我说了,我开车喝酒有数的,大不了喝多了找人把车开回去,你怎么回事?想糊弄客户,是不是?”夏雨口气有些不高兴,“我看你缺乏和我做生意的诚意。”
  我一时无语。
  夏雨偷偷地得意的笑了。
  进入市区,我的电话突然响了,一看,是海竹打来的,我忙接听。
  “哥,我刚才公司加完班,你回去了吗?”海竹略带疲惫的声音。
  “阿竹,我刚和客户谈完事情,这会儿正在往回走呢!”我忙说。
  “那好,我很快就回去了!”海竹说完挂了电话。
  我收起电话,看着夏雨说:“我女朋友刚忙完,催我回去呢。我自己在外不回去,她不放心,会出来找我的,不然,这样吧,既然你想喝酒,那么我再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让我女朋友过来,我们一起去酒吧喝酒,我们俩陪你喝。”
  夏雨的脸一下子拉长了,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装模作样摸起手机要打电话。
  “好了,行了,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夏雨怏怏地说,“既然你已经说正在往回走了,那还打个屁电话啊。不喝了,不玩了,回去——”
  我如释重负地收起电话。
  “说,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夏雨耷拉着脸说。
  我告诉了我宿舍的位置,然后说:“不用夏总亲自送了,找个地方停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闭嘴!”
  我于是闭嘴。
  夏雨撅着嘴巴开着车,满脸失望的神色。
  很快到了我住的小区门口,我下了车,夏雨也下了车。
  “夏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客气地说,“时候不早了,你抓紧回去吧!”
  “就这么和客户告别?”夏雨依旧撅着嘴巴站在我对面。
  我伸出手。
  夏雨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夏雨的手有些冷,但是很柔软细嫩。
  握了下手,我想抽回来,夏雨却握住不放,突然将身体凑过来,抱住我的身体——
  我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夏雨的脸颊轻轻贴了贴我的脸,然后就松开了我的手,同时和我的身体也分开了。
  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样子,夏雨淡淡地说:“兄弟,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拥抱式礼节,在西方习以为常。”
  说着,夏雨上了车,摇下车窗,冲我轻轻一笑:“二爷,别忘记给我提交那策划方案哦,我可是等着你呢。”
  说完,夏雨径自开车离去。
  我晃晃脑袋,深深呼了口气,转身进小区大门,随意往街对过一瞥,忽然发现海竹正呆呆地站在马路对过——
  我不知道海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应该是刚下出租车,但是显然她看到了刚才夏雨和我告别的那一幕。
  一阵夜风吹过,有些冷。
  我站在原地,冲海竹招了招手,海竹慢慢穿过马路向我走来。
  海竹走到我身边,神情有些发怔。
  “刚下出租?”我没话找话,心里有些不安。
  “嗯。”海竹点了点头。
  “真巧,我也刚到。”我说。
  “嗯。”
  “那个……刚才是夏雨,夏雨送我回来的。”我又说。
  “嗯。”海竹抿了抿嘴唇。
  “今天晚上,她找我的。是关于单位业务的事情。”我说。
  “哦。”
  “刚才你和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回来的路上,我本来想自己回来的,她正好开车,于是就送我回来了。她找我不是旅游公司的事情,我们谈的是有关报纸的事情。”我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海竹突然笑了下:“我没问你这些内容,你可以不说的。”
  虽然海竹这么说,我心里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又说:“刚才……我只是想和她握手告别的,她……她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可能习惯了国外的理解,于是,就……就拥抱了下。我……不是我要那样的。”
  “哥,你似乎急于想解释什么。”海竹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时无语,又一阵夜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外面冷,我们回去吧。”海竹轻声说。
  “嗯,好。”
  我们一起往回走,海竹显得很平静,低头默默地走在前面。
  回到宿舍,海竹还是没有多说话,换了衣服独自去卫生间洗澡,然后直接去了卧室。
  我洗完澡上床,海竹正仰面躺在床上,两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阿竹,你在想什么?”
  海竹的眼睛依旧看着天花板,半晌说:“没想什么,时候不早了,我累了,睡觉吧。”
  说着,海竹伸手关了床头灯,我的眼前顿时黑了下来。
  黑暗中,我默默地躺着,一时没有困意。
  海竹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动静,呼吸也很均匀,但是凭感觉和习惯我知道,她没有入睡。
  “得到抑或失去。”黑暗中,海竹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我的心轻轻一颤,没有说话。
  海竹也不再说话,我们都在黑暗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只是,在这长久的沉默中,没有灭亡,也没有爆发,有的,只是更长久的沉默。
  在这漫漫的沉默中,我试图想说些什么,终究却又没有开口,我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了。
  夜,在无声的沉默中流淌,我的心也在流淌着。
  黑暗中,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失去与得到是相对的,在潜意识里,谁都想得到而不想失去,但不要忘记,凡事都有好与坏的一面,得到并不能说明没有失去,只是没有发现失去什么罢了。
  人生其实不在于得失,而在于经历。一切得必然失,人生根本就谈不上得失,来去皆是两手空空。到头来大家都归为零,谁也不能长久得到什么。
  不知何时,迷惘中,朦胧中,我迷迷糊糊入睡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早上9点,海竹已经起床做好了早饭。
  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单位上班。
  我爬起来穿衣服,洗涮完毕,海竹招呼我吃早饭。
  海竹的神色有些倦怠,不知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
  吃着早饭,海竹说了一句:“哥,我今天想请客。”
  我看着海竹:“请谁?”
  “请我们的大客户,夏雨夏副总裁!”海竹说。
  我停住手里的筷子,看着海竹:“为什么?”
  “请客户吃饭还需要理由吗?”海竹说。
  “嗯,好。”我点点头。
  “你今天不上班吧?”海竹说。
  “今天是周六,我没事!”我说。
  “那我们一起请夏雨吃饭,好不好?”海竹说。
  “我们一起……”我迟疑了下,“这个我就不参加了吧,你单独约她一起吃饭好了,你们女孩子家在一起也好说话,我一个大男人跟着掺乎,不合适吧。”
  “别忘了,在三水集团那里,你的身份是春天旅游的总经理,请大客户吃饭,总经理参加难道有什么不妥吗?”海竹看着我,“你不想和我一起与夏雨吃饭,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的心里一个激灵,忙说:“木有,木有,我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参加。”
  “从客户业务的角度来说,请对方吃饭,该是很正常很合理的吧?”海竹又说。
  “嗯,是,合理正常!”我又点头。
  “那你给她打个电话,代表公司约她吧。”海竹说,“我想今天晚上请她,你现在就提前给她下邀请吧。”
  一听海竹这话,我的头疼了,我最发憷的就是和夏雨打交道,海竹偏偏要我打电话约她,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我忙摇头:“这个电话我不打,还是你打好,你是公司的老板,你亲自打比较好。”
  海竹说:“我是公司的老板,你也是总经理啊,这个理由不打电话,有些牵强吧?”
  我放下筷子说:“对,是有些牵强,实话和你说吧,我比较发愁和这个夏总打交道,我真的是不想多见她一面。”
  “为什么?”海竹说。
  “因为这个夏总,脾气性格比较古怪,挺喜欢刁难人的,我想这你也该知道的。我刚才说让你自己去请她吃饭,其实也是这个原因,我实在是害怕见她,这个夏总啊,听起来是个大集团的副总裁应该挺稳重的,可是,说白了,家族企业的原因,她其实就是个孩子,孩子气十足,十分任性,做事待人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我很不适应和她打交道。但是因为不管旅游公司还是发行公司,都和她有业务关系,又不得不打交道。没办法的事情。”
  “嗯,这么说,你是真的不愿意和她一起吃饭了?”海竹说。
  “真的,绝对是真的,我强烈建议你和她单独一起吃饭,你们都是女孩子,讲起话来可能会好沟通一些。我掺和在那里,说不定她会当着你的面给我难看。再说,我给她打电话邀请吃饭,她极有可能会拒绝,一个女孩子家,哪里会轻易答应一个男人的邀请出来吃饭呢?但是,换了你打电话,那就不同了。”
  海竹的神情似乎有些放松,呼了一口气,说:“那就我来打?”
  “其实我建议你也不要打,我们这样的小公司,觉得做的是人家的大单子,但是在他们眼里,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业务,甚至不值一提,再说了,这个夏总可是堂堂三水集团的副总,恐怕一般的客户是邀请不动她的。像我们这样的小客户,她怎么会放在眼里,怎么会轻易亲自来和你一起吃饭。”
  “既然你说一般的客户轻易是邀请不动她的,那么就是说一般的在她眼里的小业务她是不会出马的了,既如此,那么,昨天晚上她又会怎么亲自出马和你谈业务,还亲自送你回来?”海竹看着我说。
  果然,海竹对昨晚看到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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