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分文

  翟思思一路踉踉跄跄离开博盾附属医院,跑到马路上,恰好途径的公交停下,她头也不回地扎进公交车内。
  随意抓了张钞票扔进钱箱,她失神落魄地绕到公交车尾座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上人不多,大多在浅眠中,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她。
  车子摇摇晃晃地启动,行驶在易城马路上,她脑袋靠着车窗,没有焦点的眼内映出日暮垂落,万家灯火取代烈日冉冉上升。
  公交车停了又动,动了又停,期间她逐渐回过神来,眼珠子骤然有了焦点,注视着车窗外的灯火阑珊,任由公交车载着她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易城。
  靳乔衍心里的人终究是倪安妮,不管她如何陪着他,都无法取代倪安妮的位置。
  果然,她还是自作多情了,以为靳乔衍抱她、亲吻她、对她好,就是喜欢。
  不过是一个谁都可以当的替身罢了。
  真是可笑,刚走出徐彬立的坑,又一头埋进靳乔衍的陷阱里,翟思思,平日里你自诩有多聪明,怎么在男人身上,栽了一回又一回呢?
  “咕噜……”
  最终是肚子先抗的议,抬眸瞧了眼驾驶座右上方的led显示仪,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起身走到后门,按下按钮,片刻后公交车停下,车门敞开。
  下了公交车顿感秋风萧瑟,深秋来了,冬天也就不远了。
  不由得拢紧了些外套,站在公交站牌前,她睨着站牌上方写的地点:城东。
  城东人烟稀少,商铺三三两两间隔得挺远,灯光也不复城中心那般明亮,大多数是家家户户的灯火。
  目光搜索饭店,最终看见一家面馆,摸了摸口袋,这才发觉她迷迷糊糊就跑出了医院,钱包和手机统统留在了办公室内,刚才扔到公交车内的,是她今早买早餐找的零钱。
  “咕噜噜……”
  肚子再次抗议,中午忙着给病患看诊,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叫上了产房,一天下来,也就早上吃了个包子,喝了杯豆浆。
  如今是饿得饥肠辘辘,还身无分文。
  不由得苦笑了声,翟思思啊,你竟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
  左顾右盼了一圈,忽而发现一条熟悉的胡同巷,抱着侥幸的心态,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去。
  时间过得有些长,她不太记得路,兜兜转转了小半个小时,这才豁然开朗。
  抓起木门上的门把敲敲门,很快一个女人开门出来。
  见是翟思思,她惊喜道:“靳太太?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急事找我爸吗?”
  翟思思面露尴尬,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女人立刻让出道路来,左手指向屋内道:“靳太太来得正好,我爸今天躲在阳光房里一整天了,给他送饭也不吃,这么多年来也就只有你的话他能听两句,你帮忙劝着点,让他吃两口休息一下,明儿再做吧,不然我怕他的腰受不了。”
  迈步跨过门槛,翟思思问:“他在赶什么?”
  锁上门,女人走在翟思思的后侧方,边走边道:“这不是临近年末了,上头要求我爸雕刻出一截清明上河图来,我爸怕误了事,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动工了,这是他头一回雕刻文物,雕刻起来就不愿意停下,你帮我劝劝她,行吗?”
  翟思思点了点头,同样走到阳光房门口,告别了老师傅的女人。
  她没有着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阳光房外看了几眼老师傅,果然,老师傅正站在案桌前,戴着老花眼镜弓着腰认真地雕刻。
  一旁是放在椅子上的艾灸坐垫,还有零散了一地的艾条。
  看样子他都有听话做艾灸。
  这个傲娇的老头子。
  推门而入,还未开口,背对着她的老师傅就道:“我说了我不饿,饿了我自己会去吃,你能不能……”
  话说到一半,回过身来,发现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翟思思,便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哟,这是谁啊,靳家大少奶奶,怎么这会儿晓得登门拜访了?我还以为你都把这地给忘了。”
  说好下次再来,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艾条是到了,人他可没见着。
  还以为她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实际上都一个样,骗他雕刻了龙舟就没了影,当真是金钱交易?
  翟思思怎么会听不懂老师傅话语中的揶揄?只是她此刻心情不好,实在是提不起劲来和他打趣,没有经过允许就上门拜访,实属无奈之举,今晚总不能睡大街上。
  心情不好,天生上扬的唇角也压了下来,关上玻璃门,她语气低沉道:“抱歉,老师傅,最近状况比较多。”
  听出了她口吻的不对劲,老师傅暗自后悔刚才不该说那么过分的话。
  但后悔归后悔,又怎么会表露在脸上?
  摘下老花眼镜,放下雕刻刀,他坐在艾灸坐垫上,用发号施令的口吻道:“算了,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来了正好,我今天忙一天了,腰疼得很,你拿艾条给我灸灸。”
  翟思思眼睫一晃,乖巧地走过去,没有任何怨言地拿起艾条,点燃在他后背划动起来。
  艾灸是一份无趣的工作,灸着灸着思绪渐渐飘离,满脑子都是靳乔衍的事,想着想着又理智过来,劝自己不要再想,但没多久又浮现出那张刚毅的面容,然后再次劝自己别想了,如此循环着,手上动一会儿,停一会的,明显的心不在焉。
  老师傅眉头深锁,偏过头打量着蹲在身后的翟思思,只见她目光呆滞,眼圈微红,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甚至他为了回头看她,整个人都扭了过去,她还捏着艾条在灸。
  都是过来人,老师傅自然看穿了小女人心底的情绪,也没着急着拆穿,倒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要等这艾条烧到手上,才反应过来。
  又灸了一会儿,翟思思的肚子再次抗议,发出响亮的声音。
  思绪这才收回,脸颊潮红地望着指尖的艾条。
  刚好烧完。
  将艾条用水打湿扔进垃圾桶里,转过身,老师傅已经站了起来伸懒腰:“灸了这么久也饿了,你去叫我女儿把饭热好端过来,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让她给我打三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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