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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夏眼中滑过一抹异色, “这要看是什么忙了, 你先说说。”
这话的意思便是有考虑的余地。
听完她的回答, 陆司澈仔细在脑中组织语言, 半响过后, 方才开口道:“刚刚子枫治疗出来后, 没一会就突然晕倒了, 我现在有些信不过这里的医生,所以想请你过来帮忙看看。”
“可我不是医生啊,去了也没办法治你朋友的病。”易夏无奈道。
看相之术并不等同于医术, 她能从一个人的面相中得知对方性情如何、为人如何、福祸如何、所言真假如何……却并不能一眼看出对方身上所患具体病症。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瞄见胡子枫脖颈上的黑线时,才心感大骇, 出言提醒。
陆司澈嗯了一声, 声音渐渐沉了下来,“不是让你来治病, 这个医院内有问题的并不是医术, 而是医生的心, 我想请你看的也不是子枫, 而是这里的医生究竟哪个可以信任。”
人心最为难测。
他虽通过卫生厅施压, 但临床大夫手中权利甚大。
此前那名老大夫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在众人面前撒谎,他实在怕对方做什么手脚, 从而害的子枫……
他赌不起。
话已至此,易夏终究无法拒绝。
“哪个医院?哪个病房?”
待陆司澈报出地点后, 她应声道:“好, 我待会就到。”
*
医院某病房。
见那被领导称之为小陆总的年轻人捏着手机出去,刘华林默默静立在原地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掌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掀翻在地。
“治!把他给我治好,否则你们全都别想毕业!”
s市虽然经济发达,但论及高校来算。却并没有几个拿的出手的学校,再加上中医这个学科现今远没有西医来的热门,因此,校方在招聘导师时,多的是难以言说的苦楚。
年轻的医师资历太浅、水平不足。
年迈的医师虽临床经验多又手艺高超,但他们多是被各大医院从年轻时培养出来的,到了这个年龄,不仅收入水平早已超过大学讲师一大截,在院内受到的重视也远比重到一个新环境来的要多。
因着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招来招去,许多院校便从各大院中招到了些在职医师来兼任导师教授。
刘华林也是其中的一位。
他不仅在二院附属中医院中担任系主任一职,亦在s大作为兼职教授来‘教书育人’。
手下管着的这一批实习生全是自己麾下或者别的交好教师麾下的研究生,因此,他完全有能力卡着这些人无法毕业。
老师的大发雷霆,使得这群实习生纷纷对视,半响,其中一人站出道:“您刚刚也说了,这人的脉象乃是无胃之脉,我们……”
话未说完,他被对面之人盯得瑟缩了下脖颈,剩余的话便再也不敢说出。
刘华林冷哼一声,“我话已经扔在了这里,床上这个人要是出了事,我不好过,你们也绝对好过不了!相反,谁若是能先将他救醒,今年的奖学金我可以直接定他一个名额,不仅如此,此后的这些加班执勤,亦可以免去不干,毕业之际,论文一事我也会想办法帮忙。”
许下了这么多条件,刘华林原以为总会有人愿意站起来出头,未料过去许久,这些孩子全都怂拉着脑袋不语。
“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
“你们这群废物!”
“……”
虽被一再辱骂,但室内的这些实习生全都呈哑巴状不做回应。
见此,刘华林深深往床上望了一眼,片刻后,摔门朝办公室奔去。
在他走后,那些怂拉着的脑袋逐个抬起,满是稚嫩的脸颊上遍布怒意,连带着刚刚垂着的手也个个呈攥紧状态。
“胖子,这会怎么不拍马屁了?”
被叫胖子的人,正是刚刚那个在大庭广众下附和刘华林的年轻医师。
“我……我又不是真傻。”
他虽想在导师面前混一个脸熟,但却不愿因此而搭上自己今后的前途。
且不说他压根没有治好床上之人的方法,即使有,他也不敢在此时站出。谁都看得出来门口那男人权势大,若是将对方的朋友医死,他又哪里还有未来?
瞧见他这样,周围人冷凝的脸上纷纷出现几道讥笑。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在将胡子枫的病情记录一遍并返回科室后,才避过胖子开始宣泄心中的不满。
“这硕士读的有什么意思,简直应了那句老话,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驴多,吃的比猪差!谁tm愿意在那老东西手下实习,这哪里是什么实习,明明是在当临时工,你们不信看看,毕业后谁能留在二院我服谁!”
“他当我们傻,想找出个人来替自己担责任,若是真出了事,不定揽错的是我们还是他。”
“我真的想不通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自己也不是没有儿子孙子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自从遇见刘老头,我才知道‘人是有两幅面孔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院长面前装的跟个孙子一样,到了咱们这里,简直就成了耀武扬威的包工头,德高望重的大学导师,医德高尚的医院主任!”
“你少说了一点,还是个表演技艺高超的戏精本人!没看到刚刚质疑刘老头时那帅哥的眼神吗?简直像是要吃了刘老头一般,其中肯定有隐情。”
……
再说刘华林的那一边。
在办公室摸了几本医书后,他便迅速又赶回了病房,哪想一拉开诊室的门,却见内部空空如也。
“这些小兔崽子!”
咬牙切齿的喝了这么一句,他边走边从随身携带的针包中摸索银针,走至病床跟前,已然将所有要用的针挑拣而出。
在长达一刻钟的施针时间过后,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啊。”
幸好钓住了一口气,否则他真是要完蛋了。
将银针重新消毒装起,正要往外走,迎头与小陆总以及他并未见过的一年轻女娃打上了照面。
颔首示意,刘华林指指床上之人道:“我已经暂时施针控制住了患者的病情,可若想他完全康复,我却是没有把握的,不过陆总您别担心,我待会就打电话给京城的张老,他是我国最为……”
“不用了。”陆司澈打断他的话。
刘华林愣愣,“您这是要带着病人转院?”
陆司澈蹙眉,摇头道:“不是,我怕他身体经受不了转院的折腾,决定带人来你们医院帮他治疗,从现在起,你跟你的那些学生们全都不要再进这间病房。”
能不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刘华林当然愿意,“那院长那里……”
“我自然会去说。”
“好好好,谢谢陆总体谅。”
待刘华林的身影消失于门边,陆司澈歪头朝易夏看去,“怎么样,他这人究竟有没有问题?”
“问题当然是有的。”易夏回望着他,“人本来就是矛盾的个体,只是大部分人反差较小,日常生活中被称之为主流人群,而另一小部分人反差较大,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更甚者多处精分,让人总觉难以适应。而这个老医生,就是最后一种人。”
“他以自我为中心,所有的行事做为都靠着‘利’这个字来驱动,你说他坏,他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你说他好,但他对很多人都极尽苛刻,遇事也会极力推卸自己的责任。”
“不过一俗人罢了。”
俗人……俗人……
陆司澈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片刻后,忽然问道:“那你看我是什么人?”
易夏撇嘴。
她要是真能看出来他的面相那就好了,也不会闹出先前总想着躲着他的那事。
只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你是……男人呗。”
说完这话,径直朝病床附近走去,“我已经打电话给江大夫了,他应该半小时以内就会到,刚刚那……”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只因易夏看全了此刻躺于病床上的胡子枫真容。
不过半会功夫不见,胡子枫脖颈上的那道黑线已经完全消失,但易夏的心,却因扫过他的面颊而倏然提起。
谁给他下的蛊,自己先前怎么从未发现?
“你和胡子枫一路上都接触过谁?或者说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易夏回头问道。
陆司澈摇头,“他接过我之后我们就到医院了,在此期间,除了与停车场收费员以及医生护士有过接触外,就再没有接触过别的人。”
“至于奇怪的东西,这倒是没有,不过……”说着,陆司澈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用红绳穿起的玉饕餮,“医生说这个红绳比较容易与子枫脖子上的黑线重合,所以在接受初步治疗前,他把这个东西摘下来让我保存了。”
玉饰比前一阵易夏见到时更加栩栩如生。
羊身人面的雕饰呈现出通体碧绿的姿态,位于腋下的眼更是宛如活了一般。
这样子……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