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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夏盯着这老妇看了许久, 才缓缓答道:“不是。”
“哦哦。”葛文芳没做他想, 只以为自己是问错了地方。“那二单元咋走你知道不?”
她一辈子没上过几天学, 能从老家安然无恙的摸索到s市, 全亏了当今社会的交通工具便捷, 可到了这繁华又诺大城市之后, 却如同睁眼瞎子一般两眼发黑, 盖因她一字不识,而这里的条条巷巷、南南北北又着实复杂。
盘缠路费早在一路通行中花光,凭着那张'自身标注书写'的字条, 她问到了易玲工作的地点,本以为能要到些钱来,却没想到对方与她争执一番后, 就再也不见踪影。
这两个月来, 葛文芳全靠在一家小餐馆后厨洗碗谋取生路,老板心好, 一个月给她开一千五百块的工资, 不仅如此, 还管吃管住, 顿顿有鱼有肉, 白米饭尽饱了吃。
可她就是不甘心,她毕竟是来要大钱的啊!
易红可是说了, 易玲那娘皮可有钱了,拿着夫仔用命换来的钱, 供她那赔钱货住大房、穿靓衣。若不是这两姐妹当年相继离开村庄, 这十几年又不回去看一眼,她何故背井离乡的跑这么大老远来要钱?
心思寰转了好几道圈,实则时间才刚刚过去了几秒钟。
易夏摇了摇头,“我们这小区大,二单元多的是,我不知道你说的哪个,你再问问别人吧。”
说着,就想避身离开。
“哎,哎。”葛文芳一把将易夏拉住,“丫头你这么急干嘛?长辈还没说完话呢,你跑什么跑啊。”
易夏眼眸冷了冷,“今天六月七日,我是高三考生。”
听她这么说,葛文芳这才将手缓缓松开,显然也是知道高考的重要性。
只是在其走了一米远之后,撅嘴嘟囔道:“丫头片子上什么大学啊。”
易夏耳力甚好,再加上对方并没有降低太多声音,因此这一字一句,便未作删减的传入了她的耳畔,唇边扬起了一抹嗤笑,她没有升起想回去与对方理论的想法,只觉得可怜之人果真必有可恨之处。
怪不得面相显示她是老无所依、孤苦终老的结果。
目送那丫头片子离开,葛文芳在这一片儿盘旋了许久。
问一个路过人这里是不是二单元,对方说是;再问另一个,对方说不是;又问第三个,对方说不清楚。
半小时后,得到一好心之人的指点,葛文芳跟着对方重回到了自己初开始找的地方,“闺女,你没骗我吧,这里真是十八栋二单元?可刚刚有人告诉我不是这里啊。”
“我骗你做什么?”好心女人指了指侧楼上标注的数字“那边是十七栋,依次排来,这边就是十八栋,你看看,这儿的门栋上写着二单元呢,你怎么不知道看看楼号门牌号啊。”
葛文芳面色讪讪,“我……我……”
原本觉得难堪,想了一想,忽然骂道:“mmp的,我就看那狐媚丫头不是个好东西,居然骗我这么大年龄的老人!还高考,她那蠢爹果真白瞎了钱,早嫁人还能赚一疙瘩彩礼钱嘞!”
好心女愣愣,明白她在骂谁后,顿时觉得无语。
怪不得这遮衣衫老旧的老妇没人愿意搭理,原来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骂人的话张嘴就出,听她的意思,对方还是个高三生?今日就是高考当天,为了赶至考场,考生们大多都急得不行,能停下来告诉她哪里是哪里已然不易,即便没弄清楚情况给错了回答,也没什么好说的。
而一个老妇这样难听的编排一个小姑娘,真是有些为老不尊了!
勉强动了动嘴,好心女出声道:“那大娘,你就自己上去,我走了啊。”
“等等。”葛文芳阻拦道:“大闺女,这门锁得严严实实,我该咋进去啊?”
好心女无奈,“在门禁那里输入密码就能打开门锁,如果不知道密码,可以选择你认识的那位户主所居房号,跟他联系后,他可以帮你从里面打开。”
这话说的着实复杂,葛文芳反正是一句都没有听懂。
“啥玩意密码啊?”
她又不是没见过单元小区,人家那大门洞都是敞开了让人往里进,怎么易玲母子住的地方就这么奇葩。
“我不知道啥密码,就知道她住在几层几户,大闺女,你帮我按按呗。”
谁是你大闺女!
好心女再一次在内心里咆哮这句话。
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麻烦的人她也不是没有帮过,因此只稍作踌躇,她便栖身向前走去,“大娘,你说。”
“十二层南户。”
好心女看了眼楼房走向,在密码锁前按下了121这个号码,半响,只听门紧锁内传出了声音。
“谁呀?”
易玲本在家里绘制符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练习,她制符的成功率已经提升到了百分之五十,如此成功率可以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考虑到自己是这样大年纪才开始上手,她觉得自己的天赋已然算是不错。
就在刚刚,琢磨许久的遁水符在她手下完成,正觉得高兴,便听门畔传来了急促的铃响。
葛文芳瞪大了眼,“玲玲?玲子哎,我是恁娘呦。”
功成身退,好心女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了这句土不土,洋不洋的话。
加快步伐,一溜烟跑离了这个方位。
而听筒对面,易玲整颗心则瞬间沉了下来,“对不起,你找错人了。”
葛文芳连声说道:“找什么错人,易红都告诉我了,你就是住这个地!别以为拽着普通话我就听不出来你的声音,你嫁给我家夫仔那么多年,别说声音了,你化成灰我都能把你给认出来!”
想要挂断听筒的手顿住,易玲重新将天线撸直,“肆意扰民是要被抓到警察局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但如果你再无故拨通我家内线,我会选择进行报警。在此提前给你告知。”
“另外,如果觉得我是你儿媳妇,你可以拿出婚姻证明抑或户口本、结婚证之类的东西去警局进行证明,如果情况属实,警察会带你以调节家庭纷争为理由敲响我的家门,希望你下次做事不要这么莽撞,旁人不一定会有我这么好说话。”
“你这个……”葛文芳怒目圆睁,“喂、喂!”
察觉听筒内一片忙音,她恼嗔道:“小娘皮居然长本事了!”
她万分确定,对面的人就是自己那离家出走了近十五年的儿媳妇易玲,只是要让她独身一人去警局请人,她一没有那个胆量,二没有那个证据。
毕竟搁他们那地,结婚哪需要办什么证啊?
两家人坐一起办个席面就是极体面的一件事了,若是请村长开具婚姻证明,即得费钱备礼,又得费事请客,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思索半响,葛文芳直接坐于单元前的花坛边上不走了。
反正她请了一整天的假,她就不信,易玲会躲在家里一直不出来。
——
道教协会。
s市分部办公大楼。
一身黄皮马褂,廖宗元雄赳赳,气昂昂的行至会长办公室,正打算推门给老周一个惊喜,只听里面传来二人的低声谈话。
“这事真的不告诉老廖?”
“不告诉了,要是知道了他心里不定有多难受。”
“可他们毕竟是最好的朋友啊,逝者已斯,纵使有再大的过节,活人难道不应该去送对方一程吗?”
“你又不是不清楚个中经过,若是你差点被害死,你有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原谅对方吗?不说了,说出来反而尴尬。”
“我……”
老李正想继续争辩,忽见房门从外推开,而后刚刚与会长共同讨论的主人翁之一赫然出现于眼前,“老廖。”
“你们有什么事背着我?”廖宗元沉声道。
室内的两人对视一眼,周从军缓缓转身,“老廖啊。”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可经查穆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恶事,却由此而殒命身亡,使得他们的恨还没有完全产生,便被这样的意外打碎的支离破散。
他眉眼复杂,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事情的经过。
廖宗元频频蹙眉,“有事说事,别用那种娘不唧唧的眼神看我。”
周从军哑然,许久过后,他叹气道:“你应该猜到了,穆策没了。”
廖宗元确实已经猜到,可心内的猜测被人亲口承认,他便再也无法欺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平心而论,廖宗元确实恨穆策不顾情谊将他置于险境,可归根到底,他只想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论是做苦力,关监狱,还是被处以量刑,都好过人就这么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