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耻辱

  当皇宫内终于发生了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之后,梁帝有一瞬间的错觉,他突然想到,也许,这根本就是一种惩罚,一种自己当年明明知道事实,却还是让奸人得逞的惩罚。
  这种事情再重新发生一次,就好像是在问他,这一次,你又要做出来何种选择呢?
  方佑泽坐在梁帝旁边,一只手被梁帝握着,他有些不习惯,他们父子二人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接触了呢?
  他感觉到自己手上传过来些许力气,连忙伸出来另一只手握住了梁帝的手心,往前凑了凑轻声问道:“父皇,可是有什么吩咐?”
  梁帝有些费力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听不到:“命人,去看住太子。”
  方佑泽几乎将耳朵凑到了梁帝的耳边,才听到他说的话,愣了愣,有些不解:“看住,指的是?”
  梁帝只是说了几个字,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已经失了大半,闭上了眼睛冲着他往外摆了摆手,虽然动作看起来只是伸了伸手指而已,但是几天下来,方佑泽也大致都知道他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冲着梁帝拜了拜,然后起身离开了养心殿,吩咐了禁军看住东宫,有任何动静随时过来汇报。
  现在偌大的养心殿外,他看着面前弘阔的皇宫,明明应该是热天的,但是外面的空气却有几分清冽,天空阴沉,带着大风,他只觉得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终于慢慢散了下去。
  他想起来覃亦歌让人传进来的话:方佑乾必须要反,或者说,吴家必须要反。
  其实他也不是不明白这其中道理,吴家如果不反,他们便没有理由一口气端掉吴家,而像吴家这种死而不僵的百足虫,如果留下一个根,有一天终究会变成一把利刃,再次戳进南梁的心肋。
  面前的栏杆上突然湿了一点,他伸出手,有雨滴砸到了手上,只是几个瞬息,天空就下起来大雨,很快就将地面全部打湿。
  韩公公从后面一路小跑着,也顾不得自己的鞋子是不是被打湿了,将一把伞撑到了方佑泽的头顶,带着心疼道:“殿下,快也进去吧,别淋坏了身子,陛下可惦记着呢。”
  “多谢公公。”方佑泽笑了笑,转身拿过来伞,抬头看了一眼养心殿的牌匾,然后敛下眉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殿内恐怕太闷了,公公一会把窗户开了,透透气吧。”
  “唉,好嘞。”韩公公连忙应道。
  “对了公公,不知道皇宫中出现了蓝蛊,是怎么一个情况?”
  “啊,这个啊,就是浣衣局的嬷嬷,今日突然死了,好像就是中了这个什么蓝蛊,现在整个皇宫都人心惶惶的。”
  “哦,那父皇,怎么说这件事的?”方佑泽又问道。
  “这,王爷您也看到陛下这情况了,就算有什么,怕是也不会轻易说出来的。”韩公公叹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就红了眼睛,“今年陛下的身子,可是没少受罪。”
  “公公放心吧,父皇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够长命百岁的。”方佑泽一边推开养心殿的大门一边说着几乎所有行走朝廷的人都会说的话。
  梁帝在床上,突然觉得喉咙中有些许不舒服,躺在床上从喉咙深处发出来两声咳嗽的声音,身体猛地上仰了些许,竟然一口带着痰的酸水吐了出来,说着嘴角往下流了下来。
  方佑泽早在听到了梁帝咳嗽的时候就冲了过来,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梁帝完全无法自己控制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手边暂时又没有其他东西,立刻毫不犹豫地伸手用指节和另一只手配合,将梁帝嘴边的东西擦了干净。
  然后往后退了几步,待韩公公命人端了水过来,才洗了洗手,拿起来旁边的毛巾重新走回到床边,给梁帝擦了擦脸颊和嘴角,轻声问道:“父皇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梁帝睁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才缓缓眨一下眼睛,意思是没什么。
  方佑泽这才将自己手中的毛巾送了出去,给梁帝捏了捏被角,然后退了下去。
  其实他自己还蛮好奇的,按理说,按着他这位父皇的性子,早就在他自己病倒的时候就该怀疑起来有人害他了,想让他认错,想向他复仇了,可是为什么,他就这么轻易地妥协了,并且开始对付吴家。
  更何况,蓝蛊是毒,梁帝也早就知道了,如果说三十年前,他是在向吴家服软,那现在,他又是在向谁屈服呢?
  …………………………
  京城福子斋,覃亦歌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又抬眸看了看面前表情严肃的人,歪了歪头问道:“怎么了?”
  她可不知道自己最近又做错了什么,惹得面前这位少谷主生气。
  但是事实上,展子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自从解决了陆家焚情的事情之后,他这是第一次跟面前这个人见面,准确的说,她已经回京了这么多天了,才跟自己见上一面,让他觉得特别的不爽。
  但是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是一种任性,明明面前这个人已经是为他人妇的了,可是他就是觉得生气,觉得不满,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
  当听到覃亦歌疑惑地问自己怎么了的时候,他才突然发现,他根本就没准备好要问什么,停了一会儿,展子虞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才硬着声音说道:“你,怎么知道怀仁大师,跟陛下之间的关系的?”
  覃亦歌也不知道他特地来问自己这个问题应不应该,想了想后问道:“你,已经都知道了?”
  “不知道,”展子虞回答得很快,“怀仁大师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敢肯定,这其中,一定是有些什么的吧?”
  “有是有,但是现在说出来也已经没有必要了,”覃亦歌低着头轻声说道:“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让梁帝的耻辱再添一笔,但是现在,不行,这件事,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什么叫,更多的人,”展子虞拧起来眉头:“你信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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