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腐朽
两天后,宫里终于传了消息出来,一出来,就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诧不已的事情,梁帝病重,无法起身,宫里的老御医查诊之后,言说此症三十年前也曾出现在陛下身上,当时,乃是,宫中有人以不祥之物,冲撞了龙气。
当然,这中间半句,自然是不会让人传出来的。
彼时方佑泽已经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了梁帝身边,覃亦歌也乐得他不回来,不管怎么说,这种不同寻常的夫妻关系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陛下都病倒了,早朝自然也就耽搁了两天,庙堂之上人心惶惶,秦侯爷坐在自家院子里面的小船上,两个肐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叉支着下巴。
小船不过是平常木筏子的大小,没人摇船,旁边的秦懿趴在船头的位置,看着船下面的水纹,小船完全靠着风吹着在凤湖边缘的地方悠悠荡荡,风和日丽,好不惬意。
但是秦侯爷紧锁的眉头,显然让人看不出来他有多么的惬意,非要说的话,那不过是一种放空,他的眼里是凤湖边上高低起伏的树木和房屋,却又没有在看那些。
“父亲在想什么?”秦懿玩得无聊了,凑过来些许问道。
“我在想,陛下这次病倒,真的是巧合吗?”现在他们可是在湖上,说话自然不用担心隔壁有耳,秦侯爷抬眸看了秦懿一眼,缓缓地说道。
“御医不是说是,有不祥之物吗?”秦懿还是有些悠着,低声说道,“会不会,真的是什么邪物冲撞啊?”
“瞎说。”秦侯爷翻了个白眼,缓缓说道:“什么邪物,敢在皇宫里面作祟?”
“那,难道御医说的是错的?”秦懿下意识地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这本就是自家父亲心中想的,连忙往前又凑了几步后说道:“父亲是在想,是谁让御医这样说的吗?”
“你还算不傻。”秦侯爷伸出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然后叹了口气后说道,“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巧了。”
“巧?”这句话秦懿就不太明白了,不就是刚刚秦侯爷就在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一个巧合了,好像这件事情,有哪里十分不对一样。
秦侯爷往下坐了坐,丝毫不顾及形象地靠在了身后的船舷上,双臂张开扶住了船沿,抬头看着布满了云团的天空,幽幽地说道:“你还小,自然是不知道的,那都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秦懿愣了愣,他毕竟在京城生长这么多年,不会一点也不知道,想了想后说道:“三十年前,是不是和,长靖王爷的母妃有关?”
“是啊,那个时候,也是京城混乱刚刚平定,陛下的身体就出了问题,太医没看出来一个所以然,当年的吴贵妃从宫外请了个大师,说是什么知太极五行晓天地阴阳,能看到别人不能看到之物的厉害人物,看了陛下之后,说是宫中有妖邪之物在祸乱天下,妖邪在西北,若不除之,不出几日,东南方向必有祸乱。”
东南方向?秦懿默默地在心里思量了一下,想了许久后才突然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秦侯爷,只张着嘴型,吐出来两个字:“渲城?”
“对,”秦侯爷的脸色变得奇怪起来,听了好久才直起来身子说道:“宣城突然爆发瘟疫,陛下虽然勉强好了些许,但是病根依旧没能除去,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陛下,可是才二十多岁,怎么甘心得上拖废了身子的病症,他命令那人在整个皇宫中寻找污秽之物除之。”
事情到了最关键的地方,秦懿往前凑了凑,才听到秦侯爷说道:“最终查到了,当年的刚刚怀上龙子的郭贵妃身上。”
三十年前,怀上的龙子,秦懿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个龙子指的定然不是长靖王,那也就是说,长靖王,原本应该还有一个皇兄的,而且算起来,还会是南梁的皇长子。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知道呢?”秦懿不解,郭贵妃只因为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被打入了冷宫,怎么看这都是后宫妇人争斗手段的结果吧?
“是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提这件事情,因为人人都知道,当年的陛下,就是糊涂了,就是偏信了小人,可是,有人敢提吗,敢提的人,现在恐怕早就消失了吧?”
“这,可是若是换到现在,陛下年迈,一时糊涂也就算了,当年的陛下,正是果决英明的时期才对,怎么也会相信呢?”秦懿不能理解,二十多岁,怎么会随意就信了这神魔之说,还被后宫之人玩弄于鼓掌呢?
“是年轻的时候不错,可是吴家那是怎样的存在,陛下不敢赌,也不想赌,相比拿自己的生命去赌,还不如牺牲一个幼子来的平安直接。”
秦懿突然无言以对,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心中,哪里有什么还会有人情,他们心中唯一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宝座罢了。
“后来呢?”他问道。
“后来,渲城被屠城,陛下的病症也好了,郭贵妃被打入冷宫,大皇子方佑岭毕竟是一个小嫔妃所生,生下他不久,他母妃就离世了,而吴贵妃也很快怀上皇子,坐上了皇后的位置。”秦侯爷淡淡地说道,沧桑又淡漠地将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仿佛已经看透了半生。
秦懿低头,感受着这种过往的迷茫和淡泊,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来,小船晃了晃,他才坐直了说道:“那父亲觉得,现在陛下病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吗?”
“大概,是有人想要提出来这件事情了吧,毕竟这事情,被人遗忘得太久了。”秦侯爷摇了摇头,从旁边的小案几上拿起来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去,“就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要为郭贵妃洗刷冤屈,还是为了,让我们大梁的朝局不安定呢?”
“我倒觉得,不管这个人是谁,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一人做才行的。”秦懿仰头说道,有人该洗刷一下这腐朽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