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还你

  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六天后了,她坐在车上,从晃动的车帘中看到了渐渐接近的城门,一如她离开的时候。
  上次离开的时候,心中算的是等到来日再归来,这次回来的时候,心中算的却是南梁还没有结束的风云诡谲,她离开已经半个多月了,根据药谷的能力,陆府的事情应该早就查得清楚了,只是不知道,她再回去的时候,南梁又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
  走在前面的肖倾胤伸手接过手下买过来的糖油果子,往后面递了递,示意拿给覃亦歌,又想到等到覃亦肃他们看到这个人后会是怎样的反应,又有些头疼起来。
  覃亦歌看着手中的糖油果子,轻轻闭了闭眼睛,吃了两个垫垫肚子,边放到了一边,这些日子,她越是思量,越是有一种感觉,她父皇的死绝不是意外,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刚刚进了城门,肖倾胤已经放慢了马匹的速度,在车窗的位置说道:“我们已经进城了。”
  “嗯。”覃亦歌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听到外面的肖倾胤又说道:“公主,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嗯?”覃亦歌对于肖倾胤突然改变的态度有些惊讶。
  肖倾胤的语气在没有平常的潇洒,沉声道:“到了宫中之后,将南梁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好吗?”
  “肖大哥……”覃亦歌伸手握住了车窗的帘子,有些用力地攥紧,停了一会儿道:“我,我想先去看看父皇。”
  肖倾胤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覃亦歌的回答当做是拒绝,停了一会儿后,才轻声说道:“我们还是,先进宫吧,你太累了,还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
  休息?覃亦歌皱了皱眉,她不想休息,她只想赶快去看一看自己的父亲,但是脑海中突然传来的眩晕感,让她整个人都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旁边还剩大半的糖油果子,露出来些许苦笑,最终是没抵过药效,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的肖倾胤伸出腰间的剑,挑开了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正看到覃亦歌靠在角落里面闭着眼睛的样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覃亦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外面的天气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她扶着额头坐起来,看了一眼周围的的环境,红色的纱帐层层飘绕,屋子内熏着淡淡的花香,一桌一椅都让她熟悉无比,这里是她的寝宫。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被换过,但是面纱已经不在了,再想到在自己晕倒之前肖倾胤说的话,肖倾胤不应该会拦她的,那么想要她休息的只有一个人,覃亦肃。
  她绷紧了脸,从床上跳了下来,提拉着鞋子冲了出去,院子里公正地站着一排宫女,见她出来,整齐地行礼让她恍若隔世,这里是她的寝宫,却又已经不是全部属于她的地方了。
  她走过那些宫女,走过一片立在池边的假山,看到了亭子里面那个人,穿着一袭黑色暗纹长衫,袖口用深红色的束带捆起来,黑发在头上全部盘起来,整个人的轮廓都似刀削斧凿一般,那是这个人一向都有的样子,坚毅,沉稳,又冷漠。
  “三哥……”覃亦歌轻轻唤了一句。
  覃亦肃闻言转过身来,露出来些许苦涩的笑容:“我以为,你不会再这样唤我了。”
  “……”覃亦歌无言以对,她有时候甚至不希望这个人是自己的三哥,不希望他对她好,那样他就只是一个祸乱朝纲,麻木不仁的人,她就能毫不留情地除掉他,而不是被他拿捏在手上。
  看她似乎无话可说,覃亦肃往前走了一步,看着覃亦歌的眼睛冷声问道:“你身上,有多少道伤疤?”
  覃亦歌有些震惊地抬眸,万万没有想到覃亦肃问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她伸手碰了碰脸上发白的伤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但是覃亦肃显然必须要得到一个结果,猛地伸手拽住了覃亦歌的手腕道:“别让我亲自派人数出来一个结果。”
  覃亦歌摇了摇头,猛地将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低头咬牙道:“三哥又何必一定要追究出来一个结果,这些都会消失的,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失的……”
  “伤口会消失,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会消失,”覃亦肃的语气并不好,甚至比平日的冷漠更加多了几分狰狞:“我会让南梁付出代价。”
  是,那些事情很痛苦,不过是短短一天,覃亦歌却觉得诶自己承受了数百年,针脚从皮肤穿过,皮鞭被烧得发烫贴到了身子上,光是回想起来,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如果不是梁帝只给了锦衣卫一天的时间,再多一个时辰,她恐怕都会崩溃了。
  “可是送我去南梁的,不就是三皇兄您吗?”覃亦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是他将自己送到了南梁,而自己,不过是受到了到那里去必须要承受的罢了。
  刺杀方佑岭,嫁祸给她,被关入牢狱,这些事情除了必须发生之外,会扯到她身上唯一的原由,就是她到了南梁去,仅此而已,而这些,不都是面前的这位皇兄给她的吗?
  覃亦肃闻言似乎愣了一下,眸子微微低了下来,似乎是很认真地思索了这其中的逻辑之后,猛地伸手将覃亦歌头上一支只有装饰用的簪子取了下来,对准了自己的身体道:“多少道,我还你。”
  覃亦歌劈手将簪子夺了过来,用力扔到了一边的湖水里,看着覃亦肃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三皇兄,别再这样了,放过你自己吧!”
  覃亦肃脸上渐渐恢复了没有表情的样子,眉眼稍稍垂了下来,看着脚下一尘不染的地面,他以为面前的女子会说,让自己放过她,可是却没有想到,她会说让自己放过自己。
  他从来都没有折磨过自己,又怎么想要放过自己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覃亦歌,猛地转过头道:“来人,将晟歌公主带下去,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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