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一章 枯萎的牡丹
林尚刚走进屋内就听着这一声怒吼,话都没听全,就立马顺从的跪下,哆哆嗦嗦的抬头看着林阁老。
林阁老不好功名,对子孙的要求却很是严格,即使他已经不在朝中,也要求林家子弟要有世家之风,所订的家规得一天一夜才能念完。但偏偏林尚这个嫡孙,是个不争气的,不论家风多严,他都能从细缝中伸出手去搞出事来,林阁老已是花甲之年,都时常忍不住拿起藤条亲自教训林尚。
林尚想了想这几天自己好像没做错什么事,估计是刚刚在大街上与赵引章打闹动静太大,传到了林阁老的耳朵里,引起他的不满。
林尚立马指向赵引章:“祖父,是赵引章先动的手,你看我的脸都成什么样了,根本不关我的事。”
林阁老仔细看了看林尚的脸,气得又一拍桌:“居然当街斗殴,罪加一等。”
“不是,是赵引章打的我……”
他话没说完,他的母亲冯氏赶紧从一旁的林阁老身边抱住了林尚:“尚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派人去给贵妃送了一盆牡丹作为生贺。”
林尚吃了一惊,看了一眼林阁老的脸色,压低声音问着冯氏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这事特意瞒着府上的长辈和堂哥林深筹划,只不过,林深出的脑子,他负责办事。
冯氏哀叹道:“你送去的牡丹献给贵妃娘娘时就已经枯萎,贵妃娘娘当时就被气得头风发作,认为这是在讽刺她是残花败柳。”
李兮若听到与那一盆牡丹有关,和陈信对视了一眼,陈信捂着伤口眉眼里有些担心,等会儿林家不会把这件事怪罪在他们身上吧。
不过好在林阁老已经退出朝野,贵妃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他的学生贺良就没有这么好运。贺良作为国子助教兼任编史之职,被贵妃寻了一个错处,罢免了官职,贺良听到风声后就写了一封信给林阁老求助。
“孽障,马屁拍在马腿上,讨好贵妃不成,反倒惹怒了她,你以为朝堂之事是你平日戏耍的玩意儿吗?我虽辞官还乡,可是朝廷上多方的眼睛却一刻都没停止过监视林家,如今你倒是上赶着送错处给人家拿捏,现在告状信都送到了家门口,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林尚刚想要解释什么,李兮若就见着从暗处走出来一个瘦高的人影,此人眼神阴郁,面颊凹陷,长相俊逸,却让人生不出喜爱。
林深掀起长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祖父不要怪堂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拦住林尚,也没有及时禀告祖父,让他犯下滔天大错,祖父要罚就罚我吧。”
林尚气闷的指着他:“林深,明明是你告诉我贵妃喜欢牡丹的。”
林深低了头:“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你真的去做了,这一切都怪我,请祖父责罚。”
林深是林家长房的庶子,比起林尚这个嫡孙,林阁老对他管教得少,自然疼爱也少,不过林阁老知道林深因为庶出身份一直谨小慎微,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子,自己若是在这里责备于他,保不齐他回去会胡思乱想,影响兄弟感情。
“行了,林深,我知道你性子谨慎,不会做这样荒唐的事,起来吧。”
林尚听着顿时满腹委屈,冯氏瞪了林深一眼,林深耍什么把戏她还不知道吗,也就是林尚傻,迟迟看不出林深把他当做对手,无条件的信任他,结果事情了败露,遭殃的却是自己。
冯氏不能眼睁睁看着林尚受罚,对着林阁老道:“公公,我倒觉得此事都是与卖给尚儿牡丹的黑心商贩有关,好好的花怎么会凋谢呢,尚儿,你告诉娘亲,那卖花的在哪,我们把他们找来对峙,说不定就是他们动得手脚。”
李兮若挑了挑眉,这女人果然是想祸水东引,而跪在地上的林尚,眼神不自觉的瞟向了李兮若和陈信,冯氏最为了解自己的儿子,她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就见着一个美貌的女子穿着粗布麻衣,身旁站了一个文弱的受伤书生,她指着他们问着林尚道:“就是他们将那牡丹卖给你的?”
林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当他知道自己的牡丹送去出了差错时,心里就有些慌乱了,如今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冯氏将李兮若二人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死咬着不放道:“公公,那盆牡丹肯定是这两人暗地里下了毒手,他们看着尚儿单纯,将其哄骗,看来我们只有报官抓人才能让这两人说出真相。”
只要进了牢房,说什么还不是由她来定。
陈信听了这话,握住了李兮若的手,准备随时和她跑路。
林尚这边听着事情要闹到官府去,急忙扯了扯冯氏的袖子:“娘,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
冯氏给了一个眼神让他闭嘴,李兮若见着自己价值千金的牡丹只卖了他们两百两银子,却要受到污蔑,当即也冷哼道:“既然林公子说了与我们无关,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她扶着陈信一转身,林家的护卫就跑上来拦住了他们,李兮若眼里藏了冷意,她转头看着陈信已经冒了虚汗,想着还是先让他休息为好,便当着林家众人的面将他扶在了椅子上,惹来了众人惊讶的目光,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哪里来的胆子,明知道都要坐牢了,却还不请自坐,半点害怕都没有。
陈信担忧的看着李兮若,李兮若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意。
李兮若直起身子转过了身面向林家众人,径直走到林尚母子面前,视线却又越过他们看向了林阁老:“一直听闻林阁老为人清廉,高风亮节,想必林家上下都是慕得林老之风,但是我今日见到的却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互相推诿,栽赃嫁祸,这就是林家近来的习气吗?”
林深的父亲林佑出来指责道:“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平民之女,怎么敢这么跟阁老说话。”
李兮若一笑:“林老自己都强调,辞官多年,不问世事,阁老都是前尘往事,现在我们都是一般平民百姓,难道还有什么阶级等级之分吗?”
林阁老一直正襟危坐,此时听了李兮若的话却抚掌而笑:“说的好,我如今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话你就敞开了说。”
“公公。”
冯氏神情略带着不满,她心中料定李兮若是凭着皮相勾引了林尚买花,才造成这个祸端,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只盼着能送她入狱。
林阁老没有搭理她,李兮若却盯着冯氏道:“我只是猎户之女,朝堂的事我不懂,但我刚刚听了几句,也有些明白了,林公子送牡丹就像我们以兔肉来诱惑猛兽一步步进入陷阱,达成自己的目的,猎人从屠夫手里买下扒了皮的兔肉,但是中途这个兔肉被狡猾的狐狸给偷走了,猎人一天下来损失了兔肉,又没有得到猛兽,难道这还是那个屠夫的过错吗?”
林阁老听惯了引经据典的论策,第一次听到这样新奇的比喻,还颇觉得有趣,追问道:“那这样来说,是狐狸的过错?”
李兮若摇摇头:“也不全是,错处在于猎人,他本应该守好陷阱,这样既能抓到一只狐狸,又能捕获猛兽,可是他掉以轻心,太过愚蠢,让狐狸钻了个空子,忙活了一天却一无所获。”
林尚听出李兮若这是在骂他了,当即红了整张脸,他做事的确是不小心,牡丹凋谢,应该是林阁老之前在朝廷上的对手得知了消息,故意挑衅。
冯氏担心林阁老责怪林尚,极力争辩道:“公公,你别听这女子的诡辩,我看这花就是她做的手脚,尚儿一直都是小心行事的,绝对不会出这样的差错。”
林阁老冷哼一声:“你自己儿子什么样,你心里没有吗,以往都是你过于娇惯,平日的祸端我就不说了,如今闹出这样大的事,害的贺良革职,我怎么会轻易饶过他。让他下去领二十条鞭,在祠堂跪一晚上。”
冯氏刚想求情,赵引章就在旁边嘲笑:“活该。”
冯氏皱了皱眉,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如今是觉得她越发不知礼数了。
林尚听见赵引章的嘲弄,咬了咬牙,他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她赵引章吗?
他抬手指着赵引章对着林阁老告状道:“祖父,赵引章刚才把陈信给打伤了,还不负责任。”
“你。”赵引章气得想要扔鞭子,却在林阁老的威吓下停住,林阁老看着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就看了看受伤的陈信,突然觉得名字有些耳熟:“你就是那个孝子陈信?”
陈信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还能从林阁老口中说出来,连忙站起来点了点头,林阁老带着歉意道:“家门不幸,让秀才看笑话了,来人,快去请大夫给秀才好好医治。”
下人领了命,带着陈信和李兮若去了厢房,林阁老转头看向闯祸的二人,恨铁不成钢的大手一挥:“你们俩都给我跪祠堂去,晚饭也不用吃了。”
林尚和赵引章对视了一眼,都有了掐死对方的念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