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罪人

  城北公馆2403。
  洛时锦吃完最后一块哈密瓜,才想起对面的客服已经连着讲了两个小时,中间她还去了洗手间,但回来时发现庄周还在,连口水都没喝。
  “你歇会吧,已经讲两个小时了。”洛时锦边说边站起来,打算去把果盘洗干净。
  但庄周却轻笑着:“没关系,每次到你的时间,都是我休息的日子。要是换了别的客户,我讲三个小时都不会允许我去一次洗手间的。”
  “那也得休息,你要是累病了,下次谁陪我聊天?”洛时锦也笑着,“休息半小时,我去做运动。”
  “那好吧,你回来告诉我。”
  “嗯。”
  洛时锦端着果盘走出书房,去厨房洗干净后将头发盘起来,然后走到客厅把茶几搬到一边,随后推开次卧的门将瑜伽垫搬到客厅,最后打开电视找到儿童话剧之后,开始边看话剧边做准备运动。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常做三人饭,洛时锦感觉肩膀有些酸痛,她揉着肩膀望着电视上的孩子们,忽然想起圆圆那乖巧听话的小模样,紧接着,一张嚎啕大哭的婴儿小脸就冒了出来。
  认识圆圆之后,她总是会经常想起四年前那个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小婴儿。虽然他的出生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也从未想过要生下一个陌生男人的孩子。但当孩子出生的那一刹那,她却仿佛被触碰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只想把孩子养大,即使她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可她生下孩子的时候也不曾想到,会在出月子前就被人盯上,而后在那个刺眼的晌午,将孩子交给过马路的一个男人手里。可也正是因为情急,她连那男人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万一那男人是个人贩子,那她岂不是亲手把孩子的一生都给葬送了?
  孩子没有选择母亲的权利,甚至还要被亲生母亲送走……她不知那孩子现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有没有吃饱饭,睡好觉……
  从她决定将孩子生下来那一刻开始,不管孩子受到什么程度的伤害,都是她所造成的。
  她是罪人,不可饶恕的罪人。
  儿童话剧上的小孩子们正露出大大的笑脸,洛时锦的心情却越发低落。十分钟前因为和庄周的聊天而积攒的轻松消耗殆尽,她的心脏上的洞口仿佛一天比一天大,刺骨的冷风灌入,冰凉的就像身处大雪纷飞的深冬。
  “……”手机放在桌上突然震动的声音令洛时锦猛地回神,她只觉手心一阵疼痛,低头时才看到她握紧的拳头,而指甲已经嵌入肉里,渗出了点点血丝。
  她缓缓松开拳头,用左手在右手掌心上轻轻一抹,然后望着左手手指上的血丝,做了两个深呼吸。
  等到心情平静下来,洛时锦起身走进书房,看到手机正在音响旁边欢快的震动着,似乎是有来电。
  她有些迟疑的走过去拿起手机,看到是柳青岁的电话后,才稍稍松了口气,按了接听,柳青岁气冲冲的声音顿时从手机冲了出来。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还以为我出趟差回来,才半个月的功夫,就被你拉黑了!”
  洛时锦低着头软软笑着:“我不开铃声,听不到……”
  “那你看到之后也没回我啊!”柳青岁依然不悦的说,“我出差回来了,今晚去给你理发,你把头发洗的干干净净,做顿美味大餐老实在家等我!”
  已经好几个月没理发的洛时锦摸摸头发,摇头:“不长。”
  “不长也得剪!你还不许我找个理由见你了?”柳青岁毫不犹豫地打断她,随后又风风火火的说道,“总之我五点半下班,十分钟内就能杀到你家,你不许闭门不开!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还有病人呢……挂了挂了,晚上见!”
  听着电话被挂断,洛时锦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四点多了。按照柳青岁的个性,她说下班后十分钟能到,那就一定能控制在八分钟之内。
  想到这里洛时锦放弃了瑜伽,将瑜伽垫收回次卧之后正要洗菜,却又想起她还在和庄周语音聊天,连忙走进书房喊了声:“庄周?”
  “我在呢。”她的话音刚落,庄周那夹杂着温暖笑意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做完运动了吗?我还有最后的结局就讲完了……”
  “不好意思,今天要提前结束了。”洛时锦坐在书桌前,照例点开客服评价一栏,给庄周做着五分好评和五十字文字评价,在敲键盘的过程中她继续说,“我有朋友要来做客,所以我得提前准备,但你不要关,你去做你自己的事情,等时间到了再关闭下班吧,不然达不到时间会被扣钱的。今天谢谢你陪我聊天,跟你聊天,我很放松。”
  庄周不禁轻轻笑着:“原来是有朋友做客,是那个医生吗?”
  “嗯。”
  “你们感情真好,我跟你聊了这么久,你每每提起的朋友都是她。那既然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这边会看着办的。”顿了顿,庄周说道,“锦锦,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跟你聊天,是我这辈子最轻松也最开心的事情。”
  虽然知道庄周说的客服经常说的客套话,但洛时锦还是心情不错的笑着点头:“嗯,那今天就先再见了,下次再给我讲结局吧,拜拜。”
  “拜拜,锦锦。”
  将完美的好评发送出去,洛时锦点了下线,然后将电脑关机,去厨房洗菜做菜。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下线之后的一分钟,坐在电脑前面的“庄周”便合上书,导出了两人的语音聊天录音。
  随后他将录音发到自己手机,再三确定“倾听”客服后台没有掉线之后,才点开微信看看有没有未读信息,最后将一切都检查好,庄周站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外面的工作间坐下,拿起了剪刀。
  只是在他开始动手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点开手机,播放今天下午的录音。
  然后在那女孩的声音响起之后,他才不自觉地温柔勾起嘴角,再次拿起剪刀。
  “不然还能等谁呢?今天周五了,你想跟我聊些什么?”
  ……
  洛时锦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后,刚摘下围裙,就听到门外有些许的敲门声。幸而她已经有心理准备,便将围裙随手一放,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看到门外果然是那个短发的女孩子,正背对着她一下接一下的猛敲2401,嘴里还在喊着:“洛时锦!快给老子开门!”
  浅浅笑着,洛时锦拆下门链打开了家门。
  听到声音的柳青岁猛一回头,在看到是洛时锦之后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然后下巴用力蹭了蹭她的发心。
  “我的小时锦啊,我可想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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