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偶遇

  从停车场走到住院楼的路上,看到有几个记者在医院的小花园里面聊天,偶尔飘出的几句话里可以判断出是在蹲守那个过敏游客的。
  井氏集团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新闻,光靠标题就足够有卖点,自然充分能够吸引各路媒体的关注。
  秦楚萌远远看见我来了,赶紧把我拽到了休息室里,*还没挨着板凳就开始大吐苦水,说这个病人有那么难缠。
  “过敏原测出是什么了吗?他又是怎么会沾上的?”
  秦楚萌显然已经是一肚子的憋屈了,听我问起,连连谈了好几口气,“这人声称来之前已经跟酒店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对花生过敏,可是酒店送来的养生杂粮汁里头居然有花生,导致他重度过敏入院。”
  “养生杂粮汁?”这名字听上去是疗养中心的早餐选项还差不多,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度假村的早餐必选项当中。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邪门,警方那边也提出来了,可是查到跟这件事有关联的酒店工作人员才发现那人早就离职了。”
  “既然早就离职了,那又怎么会到今天还在送呢?”
  “这人被警察找到了,笔录说是患者主动电话要求入住第二日一早就要五谷杂粮汁,否则,按照惯例,酒店顶多赠送水果和糕点。”
  “那有没有证人证据?”
  秦楚萌摆摆手:“双方现在都无法提供有效证据证明自己的供词,也没有任何聊天联系证明,谁真谁假恐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服务生怎么会这么凑巧离职,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度假村酒店连连失守,一桩接着一桩,我早就有些怀疑是不是内部有什么情况。
  按照井铎卑鄙的行事风格,这种怀疑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应该不会,我听江医生说,离职的员工做笔录时情绪异常激动,哭诉自己是因为被欺负才被迫离职的。”
  如此看来,这还是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前情后果。
  “那过敏的人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可是井氏,当然是打定主意赖上了!”秦楚萌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凑近了悄悄跟我抱怨道:“我以前在公立医院上班时,经常遇见无理搅三分的病患,没想到这回这位,比以前的都高阶一层,反正在我这里,绝对派的进前五位!”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走廊里就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救命啊,有人软禁……唔……”
  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嚎叫进行到一半就只剩下呜咽,可是听上去却让人愈发觉得可怕。
  “这是怎么了?”
  “因为闹腾的厉害,就被安排在了最里头的房间,层层安保隔绝记者,他住进来就是为了搞事情的,哪里受得了这一出,一天要喊无数遍,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秦楚萌一副完全没当回事的样子,看来的确是已经被这尊难缠的大佛给折磨的没了脾气。
  “你别看他这会儿嗓门大,医生进去之后秒变林黛玉,明明各项指数都正常了,愣是说自己各种不舒服,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抱怨归抱怨,工作还是得继续,秦楚萌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赶去了病房里头,果然,从她进去那扇门开始,即刻就传出了虚无的无痛呻吟。
  这人的行为简直就是记者的最爱,既能针对风口浪尖上的井氏集团,还能牵扯到些许医患关系这个热门社会话题,难怪这帮记者会没日没夜的守在医院外面。
  下了楼,看到记者们一阵骚动,纷纷开始架起相机对着楼上一通猛拍,跟着抬起头才看见在护士们的制止下,一个穿着病患服的青年男人正拼命试图从窗口露出脸。
  混乱之中,一位记者注意到边上冷眼旁观的我,竟然举着话筒朝我走来,吓得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车逃过一劫。
  跟爸爸约定好了明天去看妈妈,回去的路上绕去超市买了许多妈妈爱吃的东西,心想着反正是要去,干脆就顺路了,于是又买了井行妈妈的,还有黎白的,大大小小的东西堆满了后车厢。
  晚上本想着把关于带兜兜出去踏青的事提前跟井行报备一下,没想到他又出差去了,兜兜也没在别墅里。
  无功而返的我只能早早躺回在了床上,人一安静下来就容易各种思考,尤其这样的时候,更加不能平静下来。
  我只能努力说服自己,井行终归比我要聪明的多,不可能允许自己一直这样被动的,可能他的不动声色也只是种伪装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就好像自我安慰一样,慢慢的,就让自己也开始相信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带上爸爸一起,先去了妈妈生前最爱去的花店买了三束花,带上一起去到了墓园。
  爸爸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这是我之前给兜兜照的,特意带过来给你妈妈也看看。”
  我看着不由有些想要落泪,兜兜这次离开,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面。
  简单拜祭过之后,我刻意给爸爸留了一点独处时间,这次他主动提出要来看看,肯定是因为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妈妈说。
  看完了妈妈,我交代爸爸可以先去车上等一下,他却坚持要和我一起去。
  黎白就在附近的区域,墓碑上已经满是灰尘,墓前空空如也,看上去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想到他用生命都想要守护的黎家现在的状况,我不免有些难受,拿出毛巾准备擦,被爸爸接了过去。
  他蹲在跟前,仔仔细细的擦着,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一些道歉的话,我把黎白爱吃的东西挑出来放在正前方,将花瓣细细地撒在周围,才沉重地离开。
  井行妈妈的墓地离这一片隔着有点远,爸爸却依然坚持要一起去,理由是从来没去过。
  这是实话,井行妈妈那里,恐怕也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去过,连他那个爸爸都不认得在哪里。
  清明前夕是扫墓的*期,墓园主干道上车来车往,堵上了长长一条车龙,如果不是之前曾经来过,我怕自己都会找不着。
  还是上次过来时的老样子,我们枯萎的花瓣打扫干净,简单修理了墓碑边上的绿植。
  摆放供品时爸爸十分好奇,问我怎么知道井行母亲爱吃什么。
  我哪里会知道,只不过是按照妈妈的口味推测,花样买多些总有爱吃的。
  这么解释出来,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心酸又愧疚。
  趁着我整理的时候,爸爸又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说着兜兜的趣事,即便他和兜兜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可描述起来却也是乐趣无穷。
  井行母亲的墓地属于特区,地势开阔人又少,我和我爸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一转身就看见独自站在十米开外的井行。
  我跟爸爸对视了一眼,他接过我手上的东西,丢下一句“你们聊,我去车上等”就走了。
  看到井行手里也拎着袋子,我有些尴尬,有种自作主张被捉住的感觉。
  “你上次没告诉我阿姨爱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些,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带走。”
  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闭了闭眼睛说:“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好。”我想问问他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又担心会招致反感,索性还是按下没说。
  扭头正下台阶的时候猛然想起还未来及“请示”的话,距离越来越近,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脚底一滑,吓得我本能地就惊呼出他的名字。
  可似乎还是晚了,身体已然完全失去了重心,额头离石板台阶越来越近,以直线状态加速相对,眼见着就要亲密接触了,我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一片黑暗之中,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从额头上感受到,反而是胳膊被什么牢牢抓住了。
  我惊怕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井行,这口气还没来及舒过来,耳边就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
  “从这摔下去,是想让我明年多跑个墓园吗?”
  惊魂未定的我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只能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害怕他放手。
  “我,有事要跟你说,一下子走神了……”
  站定起身才发现他的服帖的西装衣袖已经被我抓得皱皱巴巴了,赶紧心虚的松开手。
  他的眼神里尽是嘲笑,“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超后?”
  我迈开虚软的腿,颤颤巍巍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说:“过几天我想带兜兜出去玩,可以吗?”
  “出去是哪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看我。
  我赶忙回答,“寰球影城。”
  “就你自己?”
  “嗯。”还好我刚刚摔了一跤气息不稳,很好的掩藏了心虚。
  上次误会我想要带兜兜出逃时他应该见过尹夏玥,如果被他知道这次又是尹夏玥,可以想见一定不会同意。
  “就为了这点事?”他转过头看着我,目光如潭。
  “这点事?”我稍微思考了一下,顿时喜笑颜开,“代表你同意了是不是!”
  “要是井霁再出事,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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