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醉如泥

  爸爸本来就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所以到了东湖疗养中心,收拾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退房之后爸爸主动提议想先去看看舒依依。
  我有点担心,想起舒依依昨天口无遮拦的样子,害怕她即便是见到爸爸,也未必能转过弯来。
  不,是肯定不会转过弯来的。
  从前娇生惯养的时候,舒依依就是个恋爱脑,恨不能什么都以黎耀为先,没想到,现在,她又迷恋上了这样一个混子。
  爸爸瞧出了我的担心,安抚道:“不要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起去吧,我也好些天没见她了。”
  路过商业中心,爸爸特意去负一楼给舒依依买了花,趁着空档,我去楼上打包了一些爱吃的。
  等我们大包小包拎着到了病房,才发现舒依依并不在病房里。
  我一时有些紧张,赶紧去外头找了住院医生想要问问情况,没想到,护士见到我反倒更加吃惊。
  “舒小姐,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来看舒依依啊,她人怎么没在病房?”
  “舒依依?你们不是给签了字,同意转院的吗?她已经转走了啊。”
  “转院?!她费用都结清了?”
  “舒小姐您之前预存的住院费没用完,结完帐还退了好几万呢。”
  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嗡嗡响的厉害。
  “那你,你知道她转去哪家医院了么?”
  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站在了我身后,正沉稳的扶着我,可侧脸上分明也看得出牙关紧咬的紧张模样。
  医生有些茫然,“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因为病人是自己转走的。”
  我终于慢慢稳住了心绪,“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不好意思,刚刚吓着您了。”
  医生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欲走时又转回过来,“你们不用太担心,病人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恢复了,而且身边也有人在照顾着,按照转院时的状况看,应当没问题的。”
  我明白,“有人照顾”大概又是指的那个费劲松。
  爸爸疲惫的靠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嘴唇颤抖,连声叹气。
  我赶紧坐在他身边,轻声安抚道:“爸,你别急,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不用打!不打!我不想知道她在哪里,”他按下了我的手,“走!不管她了,咱们直接回公司!”
  我知道他心里肯定还是担心的,可是眼下正在气头上,也不可能拗得过他,只好顺从的跟着回去了。
  爸爸的办公室被秘书重新打扫布置了,茶水间里插上了几朵新鲜的花朵,小小的隔间顿时生机盎然。
  爸爸回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把在附近办事的小崔哥叫来了,说要一起吃饭。
  小崔哥很快就回来了,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笑着道:“舒总,叫我回来是有什么喜事吗?”
  “快坐下来吃点,可惜这是在公司里,,要不然真想跟你喝两杯。”
  爸爸向来看中小崔哥,会单独叫他回来吃饭却也是很少有的,小崔哥嘴上不说,想必心里也明白是有什么事了。
  “改天我带您去一家新开的居酒屋,里头卖的酒都是自家酿的,很有特色。”
  “改天干什么,就今晚!”
  两人一拍即合,还一致决定不带我去。
  吃完了饭,爸爸惯例回办公室小憩,趁着他没在,我赶紧偷偷交代小崔哥说晚上爸爸如果想喝酒,就让他喝一些,只是注意尽量话题别带到舒依依就行。
  小崔哥听我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有了数,连声答应了下来。
  晚上我主动请缨,把他们送到居酒屋,反复说好了结束了一定要打电话,会提前过来接他们。
  看着他们进了门,刚准备要开车回去,就又接到了井铎的电话。
  这可真是邪门了,简直像是在我身上安装了什么窃听定位器似的。
  井铎的心情极好,声音里都带着笑意:“请你来aca,今晚有个大戏。”
  我只觉得反感至极,本能的就要脱口而出拒绝的话,张开了嘴却突然停住了,脑子里想着他这时候打来这通电话肯定不是毫无缘由的,再接下去,几乎都不用细想了。
  “知道了。”带着几分紧张,我掉头去了他的夜店。
  aca的代客泊车员老远就认出了我,一路引着交给了门口的服务员,再像接力一样在夜店里头七拐八绕,最后进到了井铎所在的包厢。
  包厢里头只开了四角的壁灯,阴暗暗的让人非常不舒服,
  井铎站在窗台边似乎在伤感春秋。
  我很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思考,“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我一会儿还有别的安排。”
  井铎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个遥控器模样的东西,红色的灯光闪了一下,右边的桌面上缓缓升起一个屏幕。
  画面中的风景很黑,只是远处的点点灯光,伴随着阵阵水声,鬼片一样的场景让人心里很是不安。
  “熟悉吗?”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
  被他这么一问,我很快就认了出来,“霁月谷?”
  “没错。”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你不高兴我对井行这样,是吗?”他莫名其妙的问出这么一句。
  在摸不清底细以前,我并没有兴趣暴露自己,“我犯不上高兴不高兴,你们现在于我而言都是陌生人,谁胜谁负跟我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会没有?井霁难道不是让你站在井行那边的动力来源吗?”
  我冷笑了一声,“如果可以,我还会带着兜兜远走高飞,彻底躲开你们。”
  井铎却是笑的比我还要大声,“舒锦,在对付井行方面,我有时候还真是有些佩服你的狠心。”
  我只定睛看着他,一秒都不曾转移。
  这一场沉默的修炼场里,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只能又再靠近了一步,试图从身高上给予压迫。
  “如果我说,事成之后承诺分你井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另外,还保证帮你夺回孩子的抚养权,你会心动吗?”
  我料到他大概是想借我做什么鬼主意,可却没想到等来的居然不是威逼,而是利诱。
  “我对井氏的股份并不感兴趣,至于孩子,他有权选择同时拥有父母。”
  “弟妹,”井铎又迫近了一步,“你真当眼前的平静就会是永远的平静?你就这么有信心井行会非你不娶,井霁会只有你这一个妈?”
  我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眼睛开始四下打量着,为逃跑做准备。
  “我脑子笨,当然想不到二少这么周全,现在能想的,不过只是活好当下而已,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先走了。”
  “怎么?为了站边井行,连亲儿子都不要了?”
  “你这是在逼我答应你?”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强求你。”他没有再继续靠近过来。
  前后不过二十分钟,我就被安全送了出来,思考了一路,都没有想到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被井铎看中了,他又是在计划着什么。
  在居酒屋门外等了不知道多久,小崔哥才把我爸扶了出来,已然烂醉如泥。
  小崔哥十分不好意思的向我道歉,说已经努力拦了,可还是没能拦得住。
  他没问我爸爸是出了什么事,想必是从酒后醉话当中都听说了。
  最爱的女儿就这么跟渣男跑了,临走前连句话都没留下,买醉当然是可以理解。
  好在家里的佣人今天已经正式到岗了,我也算有个帮手。
  一路上爸爸一直哭哭笑笑,小崔哥在后面陪着他说了好多话,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他索性跟着我们一起回家了。
  开车的空档我想起来,赶紧道:“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嫂子一个人在家不好。”
  “没事,她没在家,单位组织出差考察学习去了,我已经报备过了,是她再三交代我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到家。”
  我只好反复表示了感谢,除了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回头关心一下,其余的也做不了什么了。
  到了车库我才体会到,幸好小崔哥坚持跟着过来了,否则,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绝对没办法将爸爸扶进家里,甚至恐怕连扶下车都不行。
  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才把爸爸安顿回了房间。
  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被他拉住,长篇大论地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表达对于过去冷落我的悔恨。
  好容易安抚好了,离开房间,我已经觉得要筋疲力尽了,转头看见小崔哥也已经是一张苍白的脸。
  他看见我,先开口劝说起来,“你赶紧先回房间休息吧,晚上我在这守着舒总就行。”
  “这哪行,还是你先去休息吧,我让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
  爸爸这种架势,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有些看吃不消,更何况非亲非故的小崔哥,哪能让他这样奉献。
  “没关系的,我能应付,你听话,快去休息。”
  我又尝试了一次,始终没办法说服他,自己实在是找不出半分力气了,只好妥协麻烦他。
  只是回去房间躺在了床上却又根本睡不着了,一方面怕爸爸会有什么需要,另一方面,也是占更大比重的方面,是在反复回想井铎的话,试图找出他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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