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临风

  但是再尴尬，她也不敢就这么走掉，她记挂他的叮嘱，再怎么样也要跟他道别一下的。
  夏晶晶看着下课铃打响，几个女生围到蔡齐北身边跟他问东问西，看着他仔细把她们的问题都解答一遍，看着所有人散尽，才缓缓朝他走了过去。
  “蔡老师。”
  蔡齐北正在收东西，听了她的喊声微微抬了下头。
  “等急了吧？不好意思，咱们现在就走。我车停在西停车场，你还有没有东西要拿？”
  夏晶晶摇头，“没有。”
  “好。”蔡齐北收拾好了，率先一步转身。“走吧。”
  夏晶晶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只想到一个词。
  “玉树临风。”
  他真是她从小到大见到的，最年轻，最好看的老师。
  然而好看也没用，传说他高冷无比，今天夏晶晶算感受到了。虽然笑，但他周身还会散发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实属罕见。
  两人下了院办楼，夏晶晶还在胡思乱想，蔡齐北突然停住脚步，害她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
  蔡齐北回头看她一眼，从自己搭在臂弯里的西服口袋摸了支烟出来。
  “我抽支烟，不好意思。”
  夏晶晶点头，脸不自觉涨红。
  蔡齐北点着了烟，两人又一起往前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开口。
  “知道今天为什么不点评你吗？”
  夏晶晶被戳中心事，尴尬摇头。
  蔡齐北毫不客气说。
  “今天的论文李煜给你辅导过吗？你论点陈旧，观念过时，整体没有任何出彩。如果我今天在课堂上挑明，你李老师和我多年的同窗情恐怕就得切断。”
  他说的这么直白，夏晶晶尴尬的无地自容，片刻，用极小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蔡齐北结论已下，继续抽了口烟往前走一步。
  “很多人对学术并无敬畏之心，只想求得一纸证书用来傍身，如果你也这么想，何苦还要辛辛苦苦考研呢？”
  夏晶晶脸红一阵白一阵，她看着蔡齐北的背影，恨不得立刻转身跑回房间躲起来。
  蔡齐北抓起旁边的茶壶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水。
  “我说话太难听，你生气了？”
  夏晶晶又被戳中心事，慌忙否认。
  “没有，没有……”
  “这么经不起批评？”
  她又否认一次，“没有。”
  蔡齐北不再说话。
  很快，饭菜上齐，两人都很沉默，蔡齐北吃饭斯文轻缓，夏晶晶大气不敢喘，除了认认真真咀嚼自己面前的食物之外，她觉得这简直像一场酷刑。
  饭吃完毕，两人一起出去，蔡齐北说。
  “我送你回去。”
  夏晶晶急忙拒绝。
  “不用了蔡老师，论坛结束的早，明天不用待在这里了，我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上城了。”
  蔡齐北顿了一下。
  “哦。坐什么车回去？你先收拾，我送你。”
  “不用了，地铁站方便，火车站也方便……”
  蔡齐北不再看她，直接走下台阶替她拉开后座车门。
  “走吧。”
  夏晶晶只好又钻进车里，一路沉默着由蔡齐北送她回酒店。
  蔡齐北的车很干净，连基本的车挂和车内装饰都没有，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不听广播，不玩手机，不打电话，跟他待在一起，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纯净。
  就在夏晶晶暗自打量他的一切，车程行驶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以前我们校长带过一个博士生，论文迟迟过不了关，人也迟迟不能毕业。后来他认为校长有意刁难他，找来家长跟校长吵架，校长疲于应付，让我手把手帮他把论文改了过去……这事没意思，如果对学术真的没有敬畏之心，我是觉得不如早点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的好。今天这事不是冲你，别放在心上。”
  这忽如其来的一顿解释，让夏晶晶原本失落的心恍然又有些害羞。
  他其实不用道歉的。
  自己学习不好还容不得导师批评，确实不是一个学生该有的样子。
  夏晶晶惶惶不安，最终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快到北大大学城，夏晶晶的酒店到了，她说明情况下了车，蔡齐北滑下车窗看她。
  “你今天送的金子我放在教室忘记拿了……”
  夏晶晶赶紧把话接过去。
  “我去帮您拿！”
  “不用。”蔡齐北没什么意思的笑了一下。“我自己好手好脚，你去收拾东西吧，待会儿南门等我，送你去车站。”
  夏晶晶不熟悉这里环境，只好问了一句。
  “南门在哪儿啊？”
  蔡齐北隔着车窗往前指。
  “直走，前面三百米左右有个十字路口，右转，往东走两百米。”
  夏晶晶一头雾水。
  她这人方向感不强，最怕人说什么东南西北。
  蔡齐北看她一脸疑惑，顿了一下。
  “算了，你还是在这里等我吧，很快，我先走了。”
  夏晶晶觉得挺麻烦人家，都下课了，这样跑来跑去很不方便。
  “不用了蔡老师，我自己可以……”
  话未说完，蔡齐北手刹一放，油门一踩驶了出去。
  夏晶晶看着他远去的车，叹口气，转身上楼。
  蔡齐北如约把她送到火车站。
  傍晚的火车站依旧人潮拥挤，他走在前面，黑色西装和挺拔的背影非常显眼，夏晶晶拖着行李箱紧跟在他身后，直到售票口。
  蔡齐北先去问了一下有没有去上城的火车票，然后转头回来看她。
  “有票，身份证带了吗？”
  夏晶晶赶紧点头。
  “带了。”
  蔡齐北退回去，让她走到窗口边。
  “嗯。那你自己买，路上小心。替我跟你李老师问好。”
  夏晶晶点头。
  蔡齐北抬头扫了一圈人山人海的候车厅，突然烟瘾烦了，忍不住摸了摸口袋。
  “行了，你买票吧，我去抽支烟，先走了。”
  夏晶晶说好。
  蔡齐北自己做了多年学生，教了这些年书也见了不少学生，但是像夏晶晶这样乖巧恭顺的，他自认见的不多。
  她扎一个不长不短的马尾，穿一条烟灰色九分灯笼裤，上衣一件普通白t，脚下一双廉价的小白鞋。
  从体恤尾声到裤脚再到脚下的鞋子，每一个细节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散发着一股自律者的严谨。
  见她老实恭顺一丝不苟，蔡齐北一时觉得自己拿她跟那些不学无术的人比有些浑了。
  毕竟她凭自己的本事保研，只是眼界问题导致她某些话题不够水平，跟她自身不努力也没太大关系。
  如此一想，便有意跟她道歉。
  “以前来过北城吗？”
  夏晶晶本以为蔡齐北说走就走，没想到他突然又起了话题，赶紧严肃回答道。
  “没有。这是第一次。”
  “哦，其实北城有些地方是好玩的，如果有空，留下来看看景色也不错。”
  夏晶晶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