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8章：天命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都看得出，这一次比起鞑子大军凶险了许多，苏州城池被围困整整一年，如今是弹尽粮绝，城外的徐达、常遇春只要死守城门，用不了多久，平江城池便是当年张巡的下场，人人饿得没气力，任由敌军宰杀。“
可人人知道如此，却没有一人离开，尤其是那些冲上来的苏州百姓，张士诚在苏州十余年，减免当地农民一年的赋税，取消了农民拖欠元政府的所有赋税，并把当年四成赋税返还给农民，把地主和富户的粮食衣物赐给贫民和老年人；在郡和县两级行政区分别设立劝农使和劝农慰，带领当地百姓兴修水利，发展农桑；招纳流移，安抚百姓，盐城流民大半归家。这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一饭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如今他是落魄了，可我们能舍弃他吗，不，不能舍弃！“这就是眼下城中数万百姓的内心深处的想法。
一个心腹道：“陛下无需多言，今日你兵败了，我等也无二话，明日与徐达、常遇春决一死战，誓死追随陛下，你是成功也好，失败也罢，你都是我们苏州城的好皇帝，你为我苏州所做的一切，我们苏州的好男儿，是绝不会忘记的，如今，你兵败，身为苏州的好男儿，自当誓死追随，岂会投降！“
”诸位——？“张士诚热泪盈眶。
“陛下不要说了？“户部副侍郎黄天野的走上前道：”我等誓死追随陛下，绝不会出城的投诚的，如今平江城池粮草已尽，再守城必是死路一条，唯有突围而出，方才有活路。“
“是啊！陛下？“人群里不少人吆喝。
黄天野继续道：“眼下陛下还有不少将士，卑职刚才收到线报，平江城八道城门已经被封死，唯独微臣东北还有一道城门，军中主帅是个不知兵的家伙，这些时日，只知道在十里之外，下棋喝茶，军中三万将士，倒也不时的攻城，不过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倒也没对我平江城发动多大攻击，依我看陛下大可从这道城门突围？”
张士诚微微一叹，他纵横大半生，岂能连这点把戏看不出，平江城一共十一道城门，已有十道城门被死守，唯独这东北城门却不见动静，若不是领军之人，深晓得兵法之道，那便是彻头彻尾的不懂兵法了，可如此重要的城门，依着朱元璋的性子，岂能给一个没有斤两的人来守呢，这一道城门若说没有古怪，他死也不相信？不过，眼下城池粮草已尽了，唯有突围一路，别无第二路，突围而出便是生，否则只有死，东北城门不过一万兵马，与其他城门不是相互连接，单是这一点，就值得他冒险一试？“
犹豫了一阵，张士诚咬了咬牙，道；“好，既然诸位兄弟如此信任朕，朕今日就拼一回，生死看上天了？”
“杀出去！”人群一阵吆喝，声响如雷。
黄天野走上前抱拳，道：“陛下，今日这东北城门，虽被围困，却不见攻城，依末将看，极为诡异，这用兵之人狡诈卑鄙，是故意守株待兔，陛下不可小视？”
张士诚“嗯”声，正要说话。却听得黄天野抢先一步，道：“陛下，今日一战无疑是当年楚霸王四面楚歌，陛下需要一心突围，将士们需要破釜沉舟，否则——？“
张士诚浑身一颤，惊恐的望着黄天野。
“陛下——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儿女情长而断送了霸业？”黄天野抱拳跪在地上道。
身后数千苏州将士纷纷跪倒在地，人人望着张士诚抱拳道：“陛下，请死战？”
“请死战！”
声响如雷。
张士诚身子颤抖了，长大着嘴巴望着眼前数万人众，一脸的不可思议。
“陛下，你可不能学霸王啊？儿女情，英雄冢啊？”黄天野恳切道。
“陛下——？”众人齐声呼喊了声，声响如雷。
张士诚险些倒地，望着跪在地上数万将士，他们不少人死了兄弟，不少人死爹爹，多少人死了孩子，可他们都不投降，为的就是跟着他杀出一条血路，他岂能不答应呢？不，他不能不答应，为了这数万将士，为了城池内数万百姓，他必须答应——？“
张士诚咬了咬牙，忽然沉声道：“诸位兄弟，朕知道怎么做了？“
话音一落，张士诚转身入了皇宫，皇宫早已没了弓宫女，奴婢，唯独王妃刘氏带着一家老小，耐心的等待着，见他回来，王妃刘氏急忙迎了上，轻声一福，道了声：“陛下——？”便温顺的退到了一旁。
张士诚早已热泪盈眶，望着皇宫的一家大小，目光最终落在了妻子刘氏的脸上。
“陛下是否有话要说？”刘氏温柔走了过来，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来。
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柔弱的身子虽摇晃，却没丝毫的软弱，反而多了几分坚毅。
张士诚早已泪流满面，收回了望着城外的将士，咬着牙问道：“我兵败且死，你怎么办？”
刘氏凄惨的一笑，伸出小手在张士诚的脸庞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柔声道：“陛下还记得么，臣妾说过，不管是什么时候，臣妾都不负陛下？”
张士诚嚎啕一声，抱住刘氏大哭了起来。
“爱妃啊，朕这一次要破釜沉舟了，不能有后顾之忧，否则，否则——容易被朱元璋抓住把柄了——？”
刘氏淡然一笑，似乎早已预料到结局一般，听了这个决定她生死的消息，并没有多大的悲切，只是温柔的拍着张士诚厚实的肩膀，神色平静不能再平静：“陛下不必哭泣，一直以来，陛下都是臣妾心目中的大英雄，顶天立地的男儿，无论陛下要臣妾做什么，臣妾都答应，将士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们追随陛下，是希望能杀出一条血路，他日陛下召集旧部，卷土重来，实乃是孤注一掷之举，若是陛下带着臣妾，难免有些顾忌而分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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