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惩罚

  那种痛彻心扉,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贺新缨当初是那么想要这个孩子,原本他也可以好好活到现在的,却被纪漫漫给害死了!
  要是这孩子没有死,她也不会远走日本,新缨也不会出车祸了……
  要是这孩子没死,沈俊权会不会一直在她身边?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现在却发现,从前的记忆是那么鲜活。
  这孩子还没有出生,还没有叫过她一声妈妈,要是他能平安地生下来,应该也和小晨那么高了吧……
  贺新缨捂住脸,哭得无助而崩溃。
  她的思想已经不受控制而走了极端,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流产手术后那无助的场景。
  沈俊权没有陪在她身边,那时他应该还在陪纪漫漫吧。
  贺新缨不知道,当她在手术室被急救的时候,沈俊权曾因为惊慌失措而对医生吼叫,她不知道,当她昏迷的时候,沈俊权也曾在病房外焦急地等候。
  但就算她知道又怎样,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的孩子没有了。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
  如果当初她再勇敢一点,凶一点,这孩子会不会免除夭亡的痛苦……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
  “不对……是我自己……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宝宝……”贺新缨反复叨念着,神情渐渐呆滞。
  纪漫漫在回去的路上有些后怕,万一刚刚贺新缨真的发了狂攻击自己,这一趟怕是会挂彩。
  但同时她也很得意,不管怎么说她成功刺激到了贺新缨,之前她又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药,现在应该病情加重了才对。
  只要她彻底的疯掉,她才不相信沈俊权真的还会继续爱她。
  有谁会去爱一个疯子?
  到那时,她就是笑到最后的人。
  贺新缨的反常终于引起了餐馆其他人的注意,有好心人扶着已经跪在那里哭到无力的她起来,并拿起了她的手机打算通知她的家人。
  沈俊权的号码在通讯录的最前面,备注是“俊权哥哥”。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有改掉那个备注。
  好心的中年人看到这个备注,对旁边的妻子会心一笑,然后拨通了电话。
  “新缨?”沈俊权有些诧异,“出什么事了么?我马上到家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贺新缨应该在家和管家一起准备晚饭才对。
  “啊……对不起,请问您是……俊权……先生么?”中年人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不太合适。
  “……嗯。”沈俊权愣了一下,大概也猜出了什么,“她……不在家?”
  “先生,您的……妻子在xx餐馆,我们看她有些不太正常,一直在哭,所以很冒昧打了这个电话。”
  “多谢。”沈俊权简短地说,“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立刻吩咐司机掉头。
  他仍觉得整件事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贺新缨怎么会出去?
  朋友聚会不可能,贺新缨这么久没有回来,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再说,自从她换了身份,哪还有朋友?
  一路猜疑着到了小餐馆,沈俊权看着呆坐在椅子上的贺新缨,心钝钝地疼了一下。
  明明前两天还觉得她似乎一天天好起来了,为什么忽然又变成这样子?
  “她和一个女孩子一起来的。”热心的围观群众告诉沈俊权,“她们两个说着说着,她就有些情绪崩溃了。”
  “女孩子?”沈俊权厌恶地皱眉。
  难道是纪漫漫?
  这个毒妇。竟还敢兴风作浪。
  目光扫向桌面上的照片和同意书,沈俊权仔细观察片刻,心中已然下了结论。
  纪漫漫今天就是来故意刺激贺新缨的。
  她也真是可笑至极,难道以为贺新缨彻底疯掉,自己就会爱上她么?
  做梦。
  “我害死了我的宝宝,我害死了我的宝宝……”贺新缨还在低声嘟囔着。
  沈俊权过去轻轻抱住了她,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新缨,我们还会有宝宝的。”
  心中却心疼不已,她总是这样自责,哪怕那不是她的错误。
  贺新缨偏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他。
  “我们会有宝宝的。”他在她额头上疼惜地一吻,“新缨,我们回家,小晨还在等我们。”
  至于纪漫漫的账,他早晚会算。
  听到小晨两个字,贺新缨好像清醒了些,顺从地任由沈俊权牵着自己离开了餐馆。
  “妈妈,爸爸!”小晨在家正等得焦急,见两人一起回来,不由得扑了上去。
  眼见着小晨又扑到妈妈怀里,沈俊权这个做爸爸的只得无奈苦笑。
  不过,他们母女俩关系好也是好事。
  “妈妈,妈妈我喘不过气来。”这样温馨的场景很快被小晨的声音打破。
  沈俊权发现,贺新缨把小晨抱得太紧了,几乎是紧紧箍住了他小小的身体。
  她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沈俊权凑近仔细听,她说的是“妈妈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沈俊权心中一震。
  这个小女人,她心里到底有多少不安全感,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即便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是不是每天也都如惊弓之鸟般,担心不好的事情再次发生?
  愧疚和自责又一次将他的内心占满。
  “新缨,小晨该睡觉了。”他轻声建议。
  贺新缨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直到关键把小晨带走,贺新缨的眼神还一直追随着他小小的背影。
  “新缨,新缨你听我说。”沈俊权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听我说,小晨不会丢的。我会保护好他,你也不用再担心了,好吗?”
  贺新缨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沈俊权叹了一口气,他发觉贺新缨似乎回到了那个她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抑郁的人总有一个别人进不去的世界,或许只有在那个世界里他们才能得到安全感。
  可是新缨,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的世界毁了,你才又建造了一个,并且这一回,时不时就把我丢到这个世界外?
  沈俊权苦笑,说来荒唐,可这又是多么残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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