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进来吗?
绿竹睁大眼望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一点都不嫌弃石子路硌得慌,犹疑着要不要坐,乾陵悦已经大方地拍拍身边的位置,“不算很硬。”
这句保证打消了她最后的疑虑,“噗通”一声坐在她身侧,下一秒惊呼出声,“嘶——”埋怨地瞪着偷笑的乾陵悦,嘟囔着,“您这是做什么。”
“我说了不算很硬,不代表不硬。”她理所当然地回驳,笑嘻嘻地看着她。
本以为会睡不着,但赶了大半天的路,疲倦感猝不及防袭来,靠着石头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绿竹完全不敢放下心来,半清醒地警惕着。
露水逐渐重了起来,绿竹也有些撑不住,昏昏沉沉要睡觉,恍惚间面前闪过一个人影,惊得她的睡意瞬间驱散,忙一掌拍向身边睡熟的乾陵悦,“王妃!”
她浑身一抖,猛地清醒,茫然四顾,“怎么了?”
“刚刚有个影子过去了。”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挽着她的胳膊,挤在她身边。
乾陵悦心立刻高高提起,左手摸着指环,右手去摸腰间的匕首,用胳膊肘扶着石头缓缓由坐改为蹲,竖耳聆听着周遭动静。
“这时候知道怕了?”身后骤然响起一句阴森森的发问。
大脑吓得一片空白的人心脏几乎骤停,下意识抽出匕首反身亡身后刺去,谁曾想被稳稳接住,惊惶抬头,对上一双好整以暇打量她的眼,惊魂瞬间转为无语和没来由的愤怒。
“你有病吗?万一我有个心脏病,你这一下我就直接去世了知道吗?”因着怒气,她说话也不自觉大声了一些。
项天礼一怔,迟疑地说了三个字,“心脏病?”
“……”她早就该料到这人与众不同的关注点,总是轻易打断她的思路,让她一时接不上话,只能独自生气。
抱着包袱重新蹲下靠着石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的打算。
石头后的人摸摸鼻子,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满脸疑问,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去屋内歇着吧,外面凉。”一时找不到源头,他只好轻声哄着。
“屋内?”她疑惑地重复一句,脑内自动浮现诡异的客栈,眉头皱得更深,“客栈真是你的手笔?”
“我见那地方破烂潮湿,不改善一下压根不能住人。”说到这,他得意洋洋,眼睛灼灼发光,疯狂暗示她夸赞自己。
不给他一巴掌都是看在表面名分,还夸赞?她无语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面色平静,“绿竹,走吧。”
“哦。”还处于茫然状态的绿竹懵懵地跟上去,两人大步回客栈。
项天礼远远地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小声问暗处的项畏,“你不是说要让她意识到我的好吗?这样还不够?我几乎将客栈翻新了一遍。”
暗处的项畏不敢出声,他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但万万没有想到王爷会采用如此激进的方式,在城门外抛下王妃不说,这深更半夜还来吓唬她。
即便他情商低,也明白这样万万不可,但眼前人是王爷,半个字都说不得,支支吾吾地,“可能王妃的喜好与常人不同。”
闻言他抿唇点头,似乎认为有道理。
项畏看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跟着他追上去。
去而复返的乾陵悦令客栈着实忙活了一阵,小二揉着惺忪睡眼,跟着她转来转去重新安顿,掌柜的伺候前伺候后,这次她丝毫不好奇,冷哼着上楼。
其他人一看她这脸色,愈发惶然小心。
前脚刚伺候完这位祖宗,一回头项天礼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惊得立刻迎上去,“王爷,您还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了,你们早些休息。”他摆手越过他们,径直往楼上去,身后是他们细碎的讨论。
“王爷对王妃未必也太好了吧。”
“真是让人艳羡的一对。”
……诸如此类。
他悄悄弯唇,看吧,路人都说他做得好。
窝在房间里生闷气的人双手抱臂,绿竹在旁边又是沏茶又是放糕点,哄着她,想让她开心些,可乾陵悦只是抱臂盯着地面,不知想法。
“王……”她正发愁呢,余光瞥见王爷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惊喜要叫,被他止住,随后见他挥挥手,立刻会意离开。
“哐”关门声响起,屋内只剩二人。
好一会儿,他主动开口,“悦儿,这间房子难道布置得不如你意吗?”
“挺好的。”她冷冷接着,“表面功夫做得简直与您一脉相承。”
嘲讽人的本事不减反增,项天礼愣了一瞬,起先见她一言不发回了客栈,还以为是感动了害羞,竟然是真的生气了。
“我是考虑到你的……”
“既然考虑我,为何不在城外等我?”她憋了又憋,实在憋不住,尽量藏住语气中的酸意与不满。
然而脑筋在感情上格外直的人还在认真解释,“我是想让你住得更加舒适一些。”
本就气血上涌的人,此刻怒火直充脑门,正要发火,余光瞥见他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挂着微弱的委屈。
聚积的火气一下消散,无奈扶额,罢了,他本来就不怎么了解女人的想法,能做到这程度不得了了。
“我不需要什么意外惊喜,你只要做好承诺的,踏踏实实,本本分分。”也不奢求其他,至少这一路去西凉,不要徒生幺蛾子。
不知不觉中将他纳为同行人,乾陵悦也是无奈之举,经今晚一事,她骤然明白,在这个随时会有危险的年代,不与一个可以保证自己安全的人同行非常冒险。
项天礼时而在线时而下线的情商忽然领会到她这话的深意,心情好了许多,坐在她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地图,“这是西凉详细地图,你若是要找人,方便一些。”
她愣愣接过,刚想问为何他会有,忽而想到琳妃的身世背景,有地图也不过分,思及此她又看了一眼项天礼,他也是皇室之人,算一算他也有分,情绪一时复杂起来。
“上面的注解很详细,届时你即便迷路,也能找到我。”他的声音温柔下来。
“嗯?我都迷路了怎么找到你?”她翻个白眼,不想与他多做交流,摆摆手示意,“我累了,要睡了。”
“好,天色确实不早了。”项天礼从善如流,脱了外衣走向床。
乾陵悦瞪大眼,意外地发问,“这可是我的房间!”
“不是你的房间,我也不会留在这里了。”他倒是理所当然,说完还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这客栈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我身为王爷,睡地上恐怕不妥当。”
……偌大的客栈,他又提前来打点,怎么可能一间房都没有?
“既然王爷不能睡地板,那我睡也是一样的。”她大大方方地回答,从柜子里扯出一床被子,利落垫在地面,越过项天礼的肩抽出一个枕头扔到被褥上。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给项天礼丝毫回应的机会,等回过神,她已经在地铺上躺好并裹紧了小被子。
望着那一坨裹得紧紧的背影,项天礼无可奈何,思忖片刻,拿了被子在她旁边打了一个如出一辙的地铺。
乍一看地上像多了两个茧。
外头想要查看的项畏与绿竹特意多等了半个时辰,听到隔壁没动静后才偷偷摸摸地去了门前,从门缝往里看,床上空空荡荡,地上的床铺乱成一团,看不见人影。
绿竹还想再看看人在哪儿,被项畏一把拉走,脸上神神秘秘地,暗示她不要打搅皇上的好事。
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懂的有限,既然夫君说不用在意,那也就没关系了吧。
乾陵悦半夜是冷醒的,迷迷糊糊地摸过被子裹在身上,碰到另一个热源,想也不想就往那边拱,半梦半醒的搂紧拱到怀里来的人。
次日清晨,生物钟惯性早醒的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抬手时重物感迫使他低头注意到怀中异常。
乾陵悦窝在他怀里酣然睡着,睡颜静好,透出些温柔来。
极少见到她如此温和的模样,项天礼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干脆抱着她,顺势睡个回笼觉。
一个时辰后,乾陵悦朦朦胧胧苏醒,抬手要揉眼睛,手却被死死压住,压根无法动弹,顺着手看过去,一条不属于自己的胳膊映入眼帘。
看向手的主人,项天礼睡得一动不动,她倒吸一口凉气,抑制住尖叫的冲动,悄摸摸地抬起他的手,打算悄无声息地换个姿势重新醒来。
刚把他的手放下去,还没来得及挪出去,那只大手再度将她揽回去,她惊得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紧闭着眼,但与熟睡时全然不同的呼吸出卖了他。
乾陵悦提起一口气,抬脚使劲踹向他的腿,扒开他的手甩在一边,利落站起来,低头望着他,“王爷占便宜的本事见长啊。”
被揭穿的人没有丝毫紧张,神色自然,“王爷与王妃同寝,怎么叫占便宜?”
“美得你。”她给他个白眼,敲门声适时响起,两人停止斗嘴,“进。”
绿竹打开一条小缝,“王爷、王妃,奴婢方便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