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除恶必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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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田贲看着成叔,擦了擦脸上的血滴,狞笑着说道:“三老说的没错,此人果然是喝得烂醉,方才某没扶稳,不小心滚到了石阶下,一头撞死了。”
  成叔胆寒,早已瘫软在地上,成巫一眼都懒得看他,径自带着田贲,走进了成翁的居室里。
  井目睹了这一切,心里凉飕飕的,但却一句话没说,只是让自己的手下将尸体和血迹处理干净,控制庄园各处出口。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扶着短剑,守在门边。
  成巫缓缓走到成翁所卧的软榻前,比起昔日的不可一世,现如今,此人已经衰老不已。
  而且,他的确是病了,病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用恶毒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成巫,仿佛要将他一口吞吃。
  尽管之前对成翁恨之入骨,但家主多年积累的威压,却让成巫临时有些胆怯。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努力回想被逐出宗族后的悲惨生活,还有父母坟冢被移出墓地的仇怨。
  何况,刚刚杀了一人的田贲还带着血气,手持兵刃在后面等着呢,自己得动作快些,做走狗鸡犬,就要有走狗鸡犬的觉悟。
  他带头迎接赵氏君子,大桑树下遣人告急,公议上伪造鬼神之言,之后半年,又四处将君子的身份神化为生而知之的贤人。
  成巫自觉已经做了许多,而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也得到了君子的重用,成为一乡三老。
  如今,算是最后一件。
  眼前的人终将死去,而他成巫,会被君子扶持,在社庙告慰先祖,戴上成氏宗主的冠带服饰。
  这是所有小宗子弟,梦寐求之,却又求之不得的东西。
  成巫终于下了决定,他双手温柔地掀起及胸的被褥,仿佛一个在老父跟前尽孝的淳厚子侄般,对成翁露出了亲切的微笑。
  “阿翁,侄儿送您上路……”
  被褥慢慢朝成翁面门靠近,他那仇恨的目光也慢慢变成了恐惧和不甘。
  居室内窗户紧闭,本应无风,可铜灯架上烛火,却在剧烈飘零。蒲席之上,兽口铜炉吐出了一丝火光,也悄然熄灭,冒出了淡淡的青烟。
  ……
  成巫在居室内,一共只呆了半刻。
  “悲哉阿翁!他老人家已经被大司命、少司命召唤,仙游而去!”
  出来的时候,他一脸沉重地宣布了成翁病逝的消息,同时捧着一份成翁指定他继任宗主的遗书简册。
  田贲、井带着披甲持剑的赵兵虎视眈眈,有了方才成垄死于非命的教训,成叔和成氏大宗的族人们,便只能唯唯诺诺。
  在一个匆忙而简单的仪式后,他们纷纷下拜稽首,委质盟誓,接受了新的宗主。
  在隐忍多年后,经历了流亡和归来后,成巫穿戴着三老装束,拿起了家主架势。
  他仿佛第一次飞到了鸡莳顶上的公鸡,觉得此处足以顾盼自雄。
  乡三老之职,加上成氏族长的身份,昔日成翁掌控全乡时,也无非如此。若再加上成巫暗中掌控的势力,以及对成乡舆情的影响,还要更胜一筹。
  于是,成巫的心态便悄悄发生了改变,他看着被君子分割肢解的成氏四里,还有被堕毁的成氏石墙,被搬空了的仓禀,微微有些不满。
  半年前,他还在为君子此举拍手称快,可当这些东西突然变成归他所有后,看着还是十分心疼的。
  然而成巫的这种小心思没过三天,就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再也不敢存留。
  原本成氏的宗子,是东乡的成何,他得知父亲成翁死去的消息后,专程穿戴素衣稿冠,回来奔丧。
  也不知道赵氏君子是如何想的,专门点了避之不及的成巫,让他前去接洽,负责停棺丧葬事项。
  成何在去年冬狩时,挨了赵无恤一鞭子留下的伤痕已经脱痂,但配合丧父之恨,表情依然十分恐怖。
  他用怨毒的目光看着成巫,仿佛知道他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庶孽子!此仇不共戴天,吾必复之!”
  因为有乡寺派来的兵卒撑腰,成巫故作不知,硬着头皮站在墓地旁,做完了整个丧葬程序。
  可事后,他却出了一身冷汗。一是因为被成何威胁的心虚,二是突然明白了,这个家主之位,不仅仅是一个荣耀的位置,也是君子将他放在火上烤。
  成巫可以肯定,若是没有君子的庇护,不说那些对他弑亲之举心怀不满的族人,光成何现在拥有的势力,就足以把他像捏一只蚂蚁般碾碎。
  何况,他这成氏宗主的位置,还得得到下宫赵卿的承认,若是没有君子说项,会不会通过还很难说。
  所以,成巫再次恍然大悟了。
  “做鸡犬走狗,还是要有做鸡犬走狗的自觉,每天打鸣报晓,为君子歌颂功德,撕咬那些敢于违命之人,才是吾辈的本职。”
  顿悟之后,他便跑到乡寺,跪拜稽首,又表了一次忠心,并汇报了赵无恤之前交待下的事情。
  “好教君子知晓,成叔已经跟随成何,离开了乡邑,他身边的一个竖人,还有另外一个族人,正是小人安插的暗子。他们之所以为我效力,或为亲眷,或为钱帛,小人敢担保,必定能进入东乡之中!”
  赵无恤手里捧着一封简册正在细看,闻言微微点头,却没怎么理会成巫。
  因为,比起这简册里的内容,往自己两个兄长的乡邑安插人手这件事,简直是不值一提。
  在经过一个月休养后,赵广德伤势大好,在新绛赵府呆得不自在,就溜到成乡来了。随他而来的,还有一封信,它来自温地,是赵鞅的亲笔信。
  赵无恤拆开信匣一看,顿时愣住了。
  从信上的内容看,魏姬上一次威胁要告赵无恤的刁状,似乎已经付诸实践。但和无恤所料一样,赵鞅对他泮宫私斗,还被禁足加罚这种事情毫不在意。
  他关心的只有两件事情,打赢了么?打得狠不狠?这话问得赵无恤哭笑不得。想来,赵鞅年轻时在泮宫中,也是个寻衅闹事,没有一天安分的主。
  对邯郸稷在泮宫中投靠中行黑肱,暗算赵无恤的反骨行为,赵鞅也做出了反应。他声称已经申斥过邯郸氏,要邯郸大夫撤销邯郸稷的继承资格,改立刚刚出生的庶子。
  但赵无恤怀疑这个要求是否能得到严格执行,毕竟现在赵氏大宗对邯郸氏的控制,已经微乎其微。
  在信的末尾,赵鞅还提了两件事,其一是按照往年惯例,五月底,在泮宫中会有一场大射仪,选拔宫甲和国君的助祭。
  第二件,是这几个月里,南方局势又有了新变化,成周的叛乱已经得到了抑制。在晋国三位军佐的支持下,夏四月末,周天子的王卿单公、刘公在穷谷这个地方打败了反叛的尹氏,扭转了局面。
  赵鞅乐观地估计,自己也许在五月底,就能彻底荡平叛党,率军归来。
  一同归来的,可能还有一位淑女,正是赵无恤远在宋国的未婚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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