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悠悠无衣
汝阴城，大军还没有回来，但是消息已经飞了回来了。
七万人战死，这在汝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所有人都除了城，去城外候着。
大军姗姗来迟，好的，还有一些完整的尸骨，但是差一点的，就连尸骨都没有，只有一堆黑炭一样的东西，若不是有汝阴令，甚至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这个人。
好歹还有三万的活人，他们的家属看到了自己的家人还活着，一个个的高兴得又蹦又跳。
但是一看到这个场面，顿时不敢笑了，悄咪咪的回家。
但是别人就不一样了，有些人的家属战死了，看到了属于自己家属的尸体，又或者是一具焦炭，一个个的哭得不成样子。
李航坐在马车上，说实话，他不敢下车，外面的那些家属，一个个的哭声震天，哀嚎着，惨叫着，打滚，咆哮，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李航有些不是滋味，整理了一下衣服，好歹决定下去了。
拉开了车帘，他下了车。
往日里备受瞩目的他，这一次，却没有被这些百姓迎接，他们正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的哭得都不成样子了。
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收到儿子的死讯，她手一软，身子直直的往地上倒去，她身边的儿媳妇眼疾手快，伸手将他搀扶住，随后两人抱头呜咽。
一个小孩子，站在运送自己父亲尸体的板车前，拉着自己娘亲的衣服，开口问道，“娘亲，爹爹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起来陪我玩啊？”
他的娘亲哪还有力气说话啊，一把将自己的儿子抱起，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了儿子的肚子上，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再哭。
小孩子还算懂事，抱了抱自己娘亲的脑袋，一言不发。
这一幕幕的场景，李航只感觉自己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说不出话来，想要安慰安慰大火，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颓废的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高高的喊了一声，“送勇士回城！”
一时间，所有的将士都大声的喊了起来，“送勇士回城！”
所有人都一步步的往前走，他们失魂落魄，却脚步坚定，他们悲伤不已，却面无表情。
死去的，都是他们的同袍啊！
不知是谁带起了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悠悠无衣唱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护送着马车，护送着自家兄弟的遗体回去。
浩浩荡荡的百姓围绕着马车，所有人都走得很慢吗，所有人都难掩自己的悲伤，就连李航，都下了马车跟在一边走回了汝阴。
接下来，便是修建烈士祠，处理尸体，事情多得忙不过来，大家的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李晨渊来找到李航，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李航，“猴子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又不怪他，自然不能真的让他跪个几百年不是。”
其他人点了点头，都是这么觉得的，猴子虽然是将军，但是谁能想到程元镇居然这么恨，连满城的百姓都不打算放过呢，只能说，猴子也是被牵连到的一个人罢了。
但是李晨渊却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了李航，开口问道，“只是主公，这是猴子的遗愿，虽然你我都清楚，他只是一个指挥不明的罪责，但是我觉得，不用他跪拜谢罪，也可以将他放在咱们汝阴军院前面，告诫所有的学子。”
“这样太不人道了，这件事，不能答应！”李航果断摇头。
新世纪的青年，对于尸体，还是有着所谓的尊重的，将一具尸体封在铜像里，让人警戒，这样的事情，李航做不出来，然而，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很正常，无论是鉴真和尚，就是这么一个典型的例子。
哪有那么多的金身，说穿了，其实都是肉身被铜像埋藏的结果。
李晨渊看着李航，开口道，“主公，那你觉得，他就这样埋下去，他会安心吗？以什么资格埋他？左边军将领？还是罪将？主公，你心里都有打算了么？”
一番话问下来，李航这才意识到，其实猴子的事情很难处理。
因为决策上的失误才是主要的，而猴子，只是一个决策的实行人员，他并不是错误承担的主体。
但是百姓会怎么想？天下会怎么想？
李航能做的，便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真像！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记住了，那些信件什么的，也要放在一起，让大伙都知道怎么回事，总不能，一味地责怪猴子。”
“主公，你放心便是。”李晨渊眯起了眼睛，领命下去了。
李航丝毫不知道的是，其实想要赎罪的，不仅仅是猴子，尤其是文达，他最是不喜欢那种阴谋诡计，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直接打过去就好了啊，这就是直接打过去的后果啊！
于是，在军院的前殿，一个基石被立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上面要存放的是李航的雕像，可最终送过来的，却是一个让他们都感觉到陌生的人，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下面开始刻字了。
时间地点人物，发生了什么事情，全都讲述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这一次汝阴大败的真相，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是决策上的失误，是所有人的失误，其实他们的死，怪罪不了谁。
军院学子都明白这些道理，但他们父母却不明白，有些人的家人就死在了这一次的火灾之中，指着猴子的雕像大声的痛骂，紧随其后，第二天，一些新的雕像被送了过来。
这些都是完成了没有多久的石像，人物刻画还算传神，只是造型独特，这些人，全都是跪着的。
这些，全都是营帐里的人物，这些人，全都统一了口径，这一次，并是不是李航的过错，也不是猴子的过失，全都是他们，胡言乱语，致使大败，只不过，现如今必须留下戴罪之身，只待日后战死沙场，在以金身回来谢罪！
这等于后世一行大佬，全都签订了尸体焚烧协议一般，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震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