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谈判
战舰在广袤的地狱天空飞行着。
沈奕坐在主控大厅的一座指挥台前，用手臂支撑着下巴，似在思考着什么。
一杯咖啡送到他的眼前：“在想什么呢？”
是温柔。
沈奕笑笑，接过咖啡喝了一口：“一些小问题。”
“战斗方面？”
“不，都市方面。”
“不是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吗？还有什么好想的，打赢回家呗。”温柔坐到沈奕身边。
“摸清楚？”沈奕笑头苦笑：“从最初的完成通天塔任务就能回家，到后来的消灭虫族，再到后来的人类议会……我们所知道的一切何曾真实过？谎言与欺诈充实其中，不走到最后，你永远不能说你已经了解一切。知道吗，让你不再寻根究底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你以为你已经知道了一切。”
温柔微微愕住：“难道说还有什么是假的？你不会告诉我最高议会其实还是由奎雷斯人主宰的吧？”
“我怎么知道？但什么事都有可能不是吗？比如根本没有奎雷斯人，又或者是虫族才是幕后主使，谁知道呢？”沈奕笑道。
“阴谋论。”温柔撇了撇嘴。
沈奕仰头哈哈一笑，不再说话。
不过有一句话温柔没说错，就是不管最后有没有阴谋，终究只有胜利者才有发言与决定一切的资格。
而这次试探，就是他们将来胜利的基础。
此时战舰已穿过三十二层地狱，正在三十三层地狱中飞行，一路上尽可能的搜索一切补给，可惜的是这次没有暗金地狱那样的好运。大部分的地狱领主们不是被杀，就是隐藏了起来，即使看到战舰也不会主动出击。
不过对于冒险者来说，这也正是一个休息的好机会。
八十多个小时，如今过去两天多。这两天多里，由于要不停地出击，大家的休息时间都很少。虽然说大家都是超人，几天不睡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大战将临，自然要保持全胜状态。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没有再四处出击，而是全部回到船舱睡觉，就连周宜羽都去狠狠补了一觉，驾驶与清剿工作则交给宙斯及终结者负责，碰到打不过的就躲，碰到打得过的就杀，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冒险者们轻易不会再出动。
六个小时后，所有冒险者休息完毕，此时他们也已身在第三十四层，看看剩下的时间已然不多，终于决定正式进入三十五层万魔地狱。
万魔地狱。
血戮平原。
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血战。
硝烟尚未散尽，尸体堆积如山，燃烧军团的旗帜，猎猎飘扬在平原上空。
在那平原高处的一个小坡上，萨格拉斯正坐在一块巨石上，以手支额，仿佛一座思考者的雕像，在他的脚下还横躺着一具巨大的尸体，头声双角，威严异常，却已被撕成了两半，正是那万魔之王撒旦。
在他的身后，是燃烧军团横扫四方的大军，在他的前方，则是一扇通往下层地狱的光门。
萨格拉斯看着那光门，目光深邃，久久不发一言。
“大人！”一个沉闷的如雷般的声音炸响，是阿克蒙德。
萨格拉斯挥了挥手，阿克蒙德退了下去。
看着那光门好久，萨格拉斯才说：“就到这儿吧……”
他终于做出决定，停止了进攻的步伐。
“呼！”所有的地狱领主们同时轻松地吐出一口气。
欺诈者基尔加丹已转头对着后方军团的战士们叫道：“我们胜利了！”
“吼！”无数夹杂着各种奇怪音色的呼啸同时响起，如山呼海啸般响彻整个平原。
艾瑞达的法师们，恐惧魔王的士兵们，还有奴役的各个种族的恶魔战士们，同时为停战发出高声的欢呼。
只有在这刻，你才会意识到，原来恶魔也有讨厌战争的时刻。
对于它们来说，能够成为三十五层地狱之主已经是他们的终极梦想，至于打败那恐怖的虫族主宰，它们连想都不敢去想。
就在这时，萨格拉斯突然发出一声轻咦。
他回望远方：“是谁，闯入了我的领地？”
这话在不久前，撒旦刚刚说过，然后就被萨格拉斯撕了，现在，同样的话由萨格拉斯说了出来。
“是哪位领主吗？”一名恐惧魔王问道。
萨格拉斯对着天空深深吸了口气，他闭上眼睛：“不……是人类。”
人类？
地狱的领主们互相看看，同时发出狂妄的笑声。
“正适合用来作为庆祝的甜点！”深渊领主玛洛诺斯的口中已流出垂涎的口水。
“还是小心点儿，玛洛诺斯，能够一直闯到这里来的人类，不会太弱！”蜘蛛女神萝丝阴测测回道。
“只是有幸跟在我们的后面拣了便宜而已……好吧我承认，看起来他们至少有闯过前十九层的实力，不过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的确如此。”所有的恶魔一起发出大笑。
对于已经成为三十五层地狱之主的它们来说，也是有资格不将任何人类放在眼里。
不过当远方的天空出现了那艘城堡一般的巨大战舰时，所有的恶魔也不由都呆滞了一下。
“那是什么？”
“看起来好象是暗金地狱的某种金属造物。”
“难道是五面怪或宇宙大帝的余孽？”
“那里面就不该有人，人类世界也有科技产物。”
“看起来挺强大的样子。”
“不管多强大，都不可能是燃烧军团的对手，燃烧军团是无敌的！”
所有恶魔议论纷纷，并最终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曾让无数军队闻风丧胆的太空战舰最终只是引起燃烧军团的战士们一些好奇心而已。
至于那些大领主们，看着这艘战舰更是不屑一顾。
尽管战舰本身很强大，但如果没有冒险者的保护，那就好象是没有护航舰队的航空母舰，其下场注定可悲。
在单对单的较量里，一个恶魔大领主足以轻松干掉一艘重型战舰。当然，再生勇士号有大量永恒之心的加持，比一般的战舰又强大许多。
当然，不管恶魔领主们怎么不屑，它们至少还承认，要干掉一艘战舰并不是一件太轻易的事，何况它们也能感觉到里面的人类实力并不弱。
这使得它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进攻，而是静静等待着。
这是对强者的基本重视，正是这种重视，给了沈奕他们一个对话的机会。
这刻远方的战舰在飞近后渐渐减缓速度，在距离燃烧军团上空数千米的地方悬停于空中，天空中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
“尊敬的燃烧军团军团长萨格拉斯阁下，我是来自地表世界的人类，有要事希望能前往万虫地狱，晋见伟大的虫族主宰。我无意战斗，仅希望能从您这里借一条路。”
说话的正是沈奕，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象度过鲜血地狱那样，通过忽悠，哦不，交易或友好谈判的方式度过此关——尽管他也知道这很难。
但是看看那漫天飞舞的冰霜巨龙，列队横行的死亡骑士，还有无数张牙舞爪的末日守卫，沈奕其实根本没有任何打赢的希望。
他唯一可以借助的，就是利用利用混战强行穿过大军，投入光门。
这就好比一千人去进攻有十万人驻守的坚城，赢是没可能的，幸运的是只要有一个人能登上城头就算赢——这正是沈奕所说的没有防御纵深。
但在此之前，如果能让守军放行，依然是比强攻更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说，沈奕要试一试。
萨格拉斯抬了下头，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战舰：“你们的身上，有大量恶魔的血气……”
“……不是每位领主都那么通情达理。”犹豫了一下，沈奕说。
“那么你又凭什么认为我是一个通情达理的领主呢？”
“我只是希望您能看在主宰的面子上……”
“恶魔无需道理，更无需脸面！”萨格拉斯已站了起来，身后披风无风自动，瞬间散播出雄浑气势，直逼天空：“如果连那些上层地狱的垃圾们都可以去阻止你，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从我这里过去？”
“那么也许我能提供一个更好的理由？”沈奕道：“如果您让我进去，我就是您的先锋，我可以为您测试主宰的实力，我甚至可以帮您消灭部分虫族，我可以成为您的得力助手……如果您可以一路征战收服那些曾经的敌人，那么人类同样可以成为您的助手。如果您连敌人都可以接受，那么我们就更应该可以！”
萨格拉斯很明显对三十六层不死心。
只是不知道是受白衣女孩的限制，还是受虫族主宰实力的威慑，他并没有进去。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渴望，还有他背景设定中那征服一切的强大欲望，都使他对至高主宰的名望渴望不已。
沈奕就是利用了这点，提出联合的计划，这也是他寄于最大希望的计划。
他在赌，赌女孩只能影响萨格拉斯而不能控制萨格拉斯。
尽管她强大，但她依然不是无所不能。
“这句忽悠的不错。”楚升接口。
沈奕忙堵住话筒，瞪了他一眼。
萨格拉斯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就凭你们？我能够感到你们身体中的力量，算是一群强壮的蝼蚁，但依然只是蝼蚁。如果单凭你们，甚至连第二十层都过不去。”
“决定强弱的，不仅仅是力量。”沈奕并不示弱地回答。
如果单只看属性，冒险者们的确比恶魔领主们差太多，但是冒险者的实力可从来不只是依靠属性。
“那就让我看看。打赢我，你就有谈判的资格。”
“打赢你就不需要谈判了。”
“那可未必。”萨格拉斯抬了抬手，一指后方那无尽的燃烧大军。
尽管历经苦战，燃烧军团伤亡惨重，但是在一路收服过程中，燃烧军团依然补足了大量新的兵力，这使得整个平原上都处都是燃烧军团的士兵，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
沈奕却是笑笑：“一些杂兵而已，我有对付它们的方法。”
“你是指核弹吗？”萨格拉斯突然问。
沈奕不由一楞，他没想到萨格拉斯竟然知道核弹。
不过他随即意识到，暗金地狱本身就是科技类世界，萨格拉斯知道核弹那是再正常不过了。这里是诸多强化体系混合的地狱，不是传统的有魔法就没科技的世界，以老眼光去看待新事物，注定会有许多不适，他实在没理由认为萨格拉斯会弱智到连这都不懂。
萨格拉斯已继续道：“这正是为什么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谈判的原因。但是不管你拥有怎样强大的武器，对我来说，都只是伤亡代价的问题。”
沈奕沉默了。
萨格拉斯说的没错，那只是一个伤亡代价的问题。
此刻在萨格拉斯的身后，光是大领主们就有五六个，中小领主更是众多，单以魔神数量计，就已超过半百，如阿兹莫丹级别的那种半神，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沈奕就算把手里的核弹全部扔下去，也就是干掉一些炮灰部队，魔王级以上的估计一个都别想杀死，因为他连五十万吨级的都没了。
幸运的是萨格拉斯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对他来说，领主们固然更加强大，却过于桀骜了些，反到是那些士兵，尤其是那些魔王级的精英战士，那些冰龙，守卫，死亡骑士，才是他真正的力量核心，是他必须要保护的。
在暗金地狱的时候，他已经尝到了这种科技武器的苦头，为此付出众多部队的伤亡。
所以如果可以，他也会考虑换一种方式。
恶魔的本性是嗜杀，而不是送死。
它们可以无视生命，毫无慈悲与怜悯之心，却不代表欢迎忠诚于自己的手下战死——那样的恶魔领主都是白痴！
但是从萨格拉斯情愿放弃沈奕这个“免费探子，义务帮手”，也要和沈奕干一架来看，又可见这些恶魔的智商依然受其好战与残忍天性的限制——他们不笨，但它们思考问题的方式与人类有很大区别。
想到这，沈奕笑道：“您说的对，萨格拉斯阁下，我们不可能是您的对手。但正因为这样，我不希望和你交手，战斗会燃烧激情，狂热会使情绪失控，愤怒会破坏合作，为什么我们不采取更加好一些的方式，比如你派出一些领主来试探？”
萨格拉斯开始思考。
他身后那金光闪闪的家伙已尖声说道：“萨格拉斯，你真让我失望，你竟然和这些卑微的蝼蚁，贱民做交易。无敌的你应该……”
他话没说完，萨格拉斯大手一挥，已抓住金闪闪的身体猛地向着地面摔去，轰然一声，砸出一个大坑。
“就从这个白痴开始吧，我已经受够了他的无知与自大。派一个人出来，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杀死他，就算通过第一次考验。”
“需要通过几次考验？”沈奕问。他可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相信萨格拉斯。
萨格拉斯眯了下眼睛，回答：“看我的心情。”
“这可不是一个好答案。”
“至少你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削弱我的实力，不是吗？考虑到数量对比，一对一的战斗，你们占便宜。”
“……”沈奕第一次感到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这年头，终归是拳头大的人，说话有分量。
以前沈奕忽悠的人，要么拳头比他弱，要么拳头强而对他有好感，要么就是真的智商有问题。
但是今天，他总算碰到了一个拳头比他硬，又不是他的朋友，智商还没问题的家伙。
萨格拉斯抓住了他们的要害，不管沈奕说的怎么天花乱坠，终究是由萨格拉斯决定游戏该怎么玩法。
沈奕的大忽悠术破天荒失效，没想到却是败在萨格拉斯手里，这让他也不有叹息，自己连神都能欺骗，却骗不过一个魔头，充分说明了智商影响性格，越笨的越善良。
“那现在怎么办？”楚升问。
“还能怎么办？萨格拉斯说的没错，干掉那个傲娇的白痴，至少能削弱对方一点实力……虽然……可能……这削弱不到万分之一。”沈奕也很无奈。
“问题是……谁去杀死他？”老孟问。
不管怎么说，金闪闪也是个魔神，而且是个祖神级魔神。
就算是被萨格拉斯打废掉的祖魔，也不是好惹的。
一对一，除了沈奕，还有谁能干过这样一个存在？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低头不语。
这种情况下，失败的后果太严重，谁也挑不起这担子。
这个时候，温柔突然站出来道：“让我来吧。他的武器多，正好我的武器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