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撤退（下）

  战舰上升腾的火球在空气燃烧光后很快熄灭，只剩下大片的残骸在空中漂流，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失去了乔姆利这个指挥中枢，炼狱教派对战局的把握力度大减，再不能如之前般随意纵横了。
  不过由于冒险者的整体数量偏少，自我联系能力依然存在，因此对指挥的需求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至少不会因为失去指挥中枢就瘫痪的现象。
  解决不了战场分散和对方无限制传送的问题，那么总体形势上，三区联合依然处于劣势。
  相比之下，失去了束缚的先驱者号重新获得战略撤退权在这种局面下反到显得更重要些——虽然这不能让他们赢得胜利，至少却不会输得太难看了。
  正因此，在轰掉那战舰后，沈奕立刻下令所有人返回，同时他自己也与周宜羽赶快回主控舱了。
  一边回走，周宜羽一边不忘问沈奕：“这就是突破规则之力？我还以为这就是一个组合技能呢。”
  他对沈奕之前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因此并没有想到这中间的复杂过程。
  沈奕突破规则之力的过程看起来的确就象是一个简单的技能组合，但是和技能组合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技能组合不是以突破规则为目的，而是以突破技能限制为目的，双方突破的层次完全不同。
  如果说技能组合是富二代，少爷们可以在自家工厂横冲直撞，无视公司章程，那么规则突破就是官二代，可以在国家层面横行。
  作为富二代，如果你想让自己嚣张的范围大些，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开许多工厂，但你永远无法让一家公司买下整个国家。
  这就是技能组合与规则突破的差别。
  因此组合的技能威力虽然很强，但依然属于系统规则的管理之下，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它并不具备跨区域性。
  比如A技能与B技能结合，形成新的AB技与对应效果，这属于技能组合。但它只存在于A与B的组合间，无法应用于其他技能。
  沈奕的突破规则就大不一样了。
  今天，他可以拿起主炮当枪使，轰上一枪。
  明天，他就可以把所有的舰载重炮当枪使！
  空间本无定理，规则定义世界！
  所谓规则，就是事物运转的定理，公式，法则，公理，它以文字记录的形式，是人为形成，而非自然规律！
  找到规则漏洞，就好比是找到了天地间自然法则的漏洞——如果你发现有某种能量是独立于能量守恒定律之外的，是不遵循守恒定律的，那么理论上你就可以利用这种能量来制造永动机。
  沈奕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打破规则，但他用自己的方式满足了舰载武器个人使用条件，相当于绕过并利用了规则。从此以后，只要是在这一规则约束下的目标，沈奕统统都可以同同一方式绕过去，这就是突破规则！
  就好比是找到了某种独立于能量守恒定律外的能量。
  如果用系统语言来解释，那就是：“恭喜你，你完成了一次等级突破，你的职业获得提升，你升级成枪炮手，你拥有了将所有舰载类重炮纳入枪支使用体系的能力！”
  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由于沈奕用的是规则力量，因此这能力不会被系统承认，也就不存在系统提示，职业升级之类的现象，而且由于是绕过规则限制的缘故，沈奕的这一能力也只对自己有效，无法延伸到其他人身上。
  “也就是说，从现在起，所有的火炮你都可以当枪使，并且能运用技能了，是这意思吧？”相比规则之力的原理，周宜羽跟关心这突破的规则能为大家带来什么好处。
  “唔……也不全是，我并没有突破对能量类武器的规则限制，对纯能量类武器依然无法运用枪类技能。另外，象散花枪这类需要大量弹药的技能，我估摸着也不能对火炮使用，我是说，枪有无限子弹盒，但火炮没有。”
  散花枪用来使用特殊子弹，就因为数量限制还最多只能打出一百发，所以沈奕估计，对炮的运用也会受到同样的限制。
  如果是那种打一发装一弹的重型火炮，散花枪技能根本就无法使用。
  总之，沈奕突破的规则，依然是建立在原有条件上，他并不能创造缺乏对应条件的奇迹。
  “那么所谓的突破规则，其实还是遵循规则本身来运行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突破？”
  “是的，它只是发现并利用了规则遗漏的存在，因此也是最初级的规则能力。”
  “难道还有更高的层次？”
  “恩！”沈奕很肯定的点头：“我不知道都市是怎么划分的，不过我个人把对规则之力的运用，分成五个层次。”
  “五个层次？”周宜羽舌头都吐出来了：“竟然还有这么多？那埃德蒙算第几层次？”
  “和我一样，也是最初级的层次，只不过能利用的规则多了些，这属于广度问题，而我所说的五个层次属于深度问题……先说到这儿吧。”
  周宜羽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已回到了主控室。
  看到他们回来，华天睿也不废话，立刻道：“所有冒险者已开始撤离，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没有战机了，之前那舰队指挥官几乎把所有战机都派了出来。”
  “那就坐逃生舱走！再不行就学阿修罗，用导弹发射器把自己打回来。”周宜羽快速回到自己位置上下令。
  脱离规则探讨，回到战舰指挥层面，他就是权威。
  “问题是有些人恐怕来不及了。”华天睿指指窗外星河道：“各舰队的冒险者分布并不均等，我从通讯器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在你们轰掉乔姆利的指挥后，炼狱教派就不再随意跳跃，而是集中兵力围剿部分冒险者。现在十七艘战舰，炼狱教派主要集中在四艘上，对上面的冒险者正在进行全力追杀，至于其他战舰上的人，他们选择了放弃。”
  “哪四艘？”
  华天睿一指屏幕：“这是刚刚做好的分布图，母舰，还有曙光号，和平号以及飞跃号……”
  轰掉指挥所到现在才不过一分钟，华天睿已利用通讯器的求救信息将各战舰的情况摸了八九不离十，连分布图都做了出来。
  “干的不错。”沈奕赞赏道。
  华天睿叹气：“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不过那几艘战舰上的冒险者怎么办？”
  “只能轰沉战舰，然后让先驱者号去捞回来了。”
  “那我们就得往前飞……”周宜羽提醒道。
  往前飞简单，问题是埃德蒙还在前面呢，他可是一心想接近先驱者号的。
  沈奕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件事着实难办，他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
  就在这时，远处埃德蒙突然一声呼啸，火焰战车冲天飞起，卷起一股火焰洪流直冲阿修罗，阿修罗竟然没能挡下这一击，被火焰洪流冲得逆飞而起，背后四臂消失，终于又恢复了先前那少年的模样。
  “阿修罗！”所有人同时叫出声来。
  同时埃德蒙的巨掌已再度如山压下，那少年竟似昏迷了一般，毫无反应。
  “威震天拦住他！”沈奕已叫道。
  威震天化身的战机重新变回机器人形态，铁拳对着空中巨掌轰去，同时嚎叫道：“快把他带回去，我撑不了多久！”
  先驱者号上又是两架战机飞出，赫然正是大黄蜂与赫拉，扑向阿修罗。
  “别想救人！”埃德蒙怒吼着对准远方一指，隆基努斯枪尖一点光亮炸现，射出仿如能量巨/炮般的金色光柱。
  他与阿修罗大战半天，大预言术都用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现在这般战果，深知这少年的潜力有多惊人，至少在这一刻，已将对手的价值提升到与沈奕同等的高度，绝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
  那金色光柱直冲阿修罗射去，同时九只不死鸟已再度呼啸出九团火焰，在空中凝结成火焰绳，卷向大黄蜂与赫拉。
  “我去救人！”华天睿叫了一声，猛地向前扑去。
  他本是在主控大厅中，这一步踏出，竟是如有穿墙术般直接穿出了大厅，来到空外，取出昆仑镜对着阿修罗一照，叫道：“生死轮回！”
  昆仑镜中已现出阿修罗的身影。
  不过这一次，这身影没有从镜中走出，而是直接浮现于镜面上，同时华天睿取出一把古朴长剑，竟是对着自己猛地一划，手臂上一大块血肉飞向镜中。
  镜中影象立时变得真实玲珑起来，反到是那远处的阿修罗身影黯淡若虚无影象。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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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光柱砸在阿修罗的身体上，只一击便将他轰至粉碎。
  与此同时，昆仑镜中一点光芒炸现，那人影突然活了过来，刷地冲出镜面，正是阿修罗。
  这少年刚一冲出镜面，便昏了过去。
  埃德蒙嗷的怒喝一嗓，猛地一掌震开威震天，伸出一只巨掌，竟瞬间穿越无尽空间，向着两人抓去。
  华天睿抱住少年飞退，同时取出一张巨大图画，对着空中一展，一片宏伟山河景象出现在星空下。
  这一掌下去，按在那辽阔山河上，震得整片天地都随之摇动。
  山崩地裂！
  “啊！”华天睿已狂吐一口鲜血，刷地撞回主控大厅。
  这一次是真的撞回去的，直接将那主控室那可挡炮火攻击的舷窗撞裂，跌回大厅，呼啸的空气形成一股风暴在大厅中飞快流窜，好在周宜羽及时启动第二舷窗，才算免除一场飞来灾祸。
  “你没事吧？”沈奕扶住华天睿问。
  “还好。”华天睿咬了咬牙：“老东西太猛，破了天机图，我受了些反噬！”
  他看看远处愤怒如狂的埃德蒙，心中突然颤了一下：“老东西被彻底激怒了，他要发狂了。”
  “他还会发狂？”周宜羽有些惊讶？“他发狂起来有多厉害？”
  “运用大预言术，让自己拥有类似于第四修罗王的力量，你说有多猛？”华天睿反问。
  “我操，那不是无敌了？”周宜羽吓了一跳。北区是依仗第四修罗王血统称雄的，可是埃德蒙竟然也能这么玩，这就太过分了吧？
  “代价也高，会让他的生命受到直接损伤。”
  “象亡灵法师那样？”
  “比那还严重，亡灵法师只是体质受损，他是连力量都受损，而且会有一些后遗症，可能会有永久性暗伤存在，等于人工增加致命缺陷，谁也不知道这些暗伤会出现什么后果！”
  “那就奇怪了，就为了杀不了阿修罗就发疯？”沈奕不解。
  就在这时，三人的通讯器同时响起，卫弛柏的声音传来：
  “死了，全都死了！”
  “你说什么？”三人一怔。
  “伽利略……伽利略死了！”
  什么？伽利略死了？
  沈奕怔然。
  终于，还是有一个朋友去了吗？
  “还有倩倩！”孙莹的痛哭传来：“她也去了！”
  “还有雷德斯……他死了。”卫弛柏最后抛出了一个重量级的名字。
  —————————————和平号重型巡洋舰。
  一场血战正在爆发，漫天血肉飘扬，几乎将整个主控大厅变成了一个屠宰场。
  这其中有相当部分是伽利略的——他死的太彻底了，被一名灰烬战车成员的爆雷手直接轰成肉块，以至于连神魂都无法救活。
  天空中依然在回荡着雷德斯得意而狂妄的嚣声，无骨之臂正卷住一名冒险者的身体，看着克利夫等人疯狂地将手中的武器一次又一次捅进那冒险者体内，直至其倒下，才收回手臂——他不是任务指派的冒险者，杀死冒险者不会得到积分，因此并不在意杀人，只是努力为自己人创造获得积分的机会。
  这些人原本是在母舰上与林伟盛等人作战。
  在遭遇克利夫突袭后，林伟盛当机立断，用团队集结令把阮昌赫，至善和尚等人传送过来。
  然而和炼狱教派比空间传送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在发现对方兵力传送人员支援后，爱娃再度打开传送通道，把所有人全传到和平号上，空留林伟盛等一干强手在母舰上。
  这里正好是屠倩倩，伽利略，孙莹，卫驰柏等人在联手作战——他们到底曾经是同一支队伍成员，彼此间都有交情，因此突击也在一起。
  炼狱教派刚一出现就施辣手，伽利略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当场打爆。
  如今的他，只剩下一个头，被抱在屠倩倩的手中，眼神却依旧充满温柔，看着屠倩倩不肯闭合，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屠倩倩抱着伽利略的人头，怔怔看着，与伽利略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尽皆浮现心头。
  记得第一次相见，是在神鬼传奇的世界，那时她还只是个实力低下的普通冒险者，伽利略却已经小有名气，是他帮了自己。
  后来他们结伴去了荒野，认识了许多朋友，包括现在的卫弛柏，孙莹。
  那时他曾经希望自己加入万象宫，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龙盟。
  伽利略什么都没说，可是她知道他很失望。
  后来各组织要组建一个通行队，用来搜集情报，在得知屠倩倩加入后，伽利略也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她知道他一直喜欢自己，只是他这人不爱说话，嘴笨得很，所以永远都是默默的做着贡献，为自己付出。
  “傻瓜……为什么你就不肯说呢……如果你肯说出来，我早就答应了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说……”屠倩倩呜咽着轻声低语：“本来以为上次仙剑你会说，可你……”
  眼角中一滴泪水划过。
  屠倩倩轻轻捧起那头，在伽利略嘴边吻了一下，然后说：“我爱你，我的男人！”
  声音坚定而沉稳。
  然后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那正在得意啸狂的雷德斯。
  看到这一幕，孙莹敏锐地察觉到要发生什么，她厉声尖叫起来：“不，倩倩，不要啊！”
  屠倩倩的双臂已然张开，长发飘扬，一股巨大的法术洪流从她身上涌现，并在瞬间提升到极致，同时她手一挥，一股超级强悍的力量已卷住孙莹卫驰柏等人将他们抛了出去。
  “这是？”雷德斯面色大变，叫道：“不好，爱娃快带我们走！”
  没有了指挥中枢，能量通道也不存在了，不过爱娃的集体传送术依然有效果，只是要受到冷却时间的限制了。
  那蓝衣女爱娃身上立时放出一片能量光团，将克利夫等人统统罩住，就在传送发动的瞬间，克利夫突然对着雷德斯推了一把：“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什么？”雷德斯没想到会遭遇此变，被克利夫一把推出，下一刻，克利夫爱娃等人已同时消失不见。
  “不！”雷德斯发出绝望而无助的吼叫，回头望去，屠倩倩已发出恐怖而凄厉的尖啸，随着她双臂猛地合拢，一股巨大的能量冲击向着雷德斯席卷而去，一如狂风海啸，将他彻底淹没……雷德斯死了！
  沈奕华天睿终于明白埃德蒙为什么发狂的原因了。
  炼狱教派四大长老，如今已没了两个。
  炼狱教派兴师动众，教主亲自追杀，最终却只换来这解决，埃德蒙如何能够不怒？
  他不知道雷德斯是怎么死的，死得有多冤枉，但他知道这一仗就算他赢了，也等于输了。
  所以他愤怒！
  暴怒如狂！
  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消灭这群家伙。
  看着那在空中不断涨大，仿佛顶天立地的巨人般存在的埃德蒙，沈奕轻轻叹了口气。
  “他发狂的时候有多猛？”他问华天睿。
  “我怎么知道，不过想必干翻你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华天睿回答。
  “不会一直存在吧？”
  “应该不会。”
  “那会有一万两千点力量吗？”周宜羽突然问。
  “那怎么可能？”华天睿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办了。”沈奕与周宜羽同时长嘘一口气。
  华天睿听得怔然，沈奕悠然道：“用一艘轻型巡洋舰换一位教主重伤，这买卖……算是值吧。”
  随着他的话落，周宜羽已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双手按住操作台，幽灵火焰升腾而起，沿着甲板向整艘战舰蔓延开去。
  随着这火焰所过之处，先驱者号发出了喀嚓嚓的金属之音，炮台回收，与那曾经的钢铁要塞一样，开始了组合式变化，先是头，再是手臂，双腿。
  原本如条游鱼般存在的先驱者号，在眨眼间变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缭绕的钢铁巨人。
  “吼！”这巨人刚一出现，便发出了海啸般的狂呼：“我又回来了！”
  铁拳当空，已对着埃德蒙狠狠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