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不请自来者

  奥姆从小在深海中长大。
  就如他本人所说，他和其他在大海中长大的孩子一样，从小就是听着这片海洋中无穷无尽的故事成长的。
  这片大海里埋葬着太多太多神秘的事物。
  奥姆年少时，曾在一次旅行中，亲眼看到过沉没于海沟中，已经布满了海洋生物飞翔的荷兰人号。
  那艘著名的幽灵船。
  据说它往来于现世和冥府，在彼此两界运送亡魂，被海洋女神诅咒过，永世不得解脱。
  但奥姆知道，那是假的！
  根本没有什么海洋女神，这片大海自古以来的神灵有且只有一个，波塞冬...
  亲手建立了亚特兰蒂斯古城的海神，也就是亚特兰蒂斯最高贵血脉的源头。
  那些在陆地人眼中被大海诅咒的幽灵船，大多也都是一群土著神灵的恶意玩笑，根本不值得海底世界为之惊叹。
  还有什么美人鱼的传说。
  确实，在渔夫国有很多女人会偶尔前往海面晒晒太阳或者月光，她们中的一些不甘寂寞者，偶尔也会和发情的陆地人玩一玩。
  在海底人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在陆地人的传说中，美人鱼就成为了海洋中最棒的故事。
  文明与文明之间总有隔阂，也总有差异的。
  奥姆有足够的智慧来分辨，什么传说是真的，什么传说是假的。
  也正因为这些虚虚实实的传说缥缈难寻，奥姆哪怕在现在这最落魄的时候，也未曾想要接住过那些传说来咸鱼翻身。
  它们中百分之九十，都是不值得去追寻的。
  但大蛇...
  这个名字却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这看上去像是那些失落于远古的黑暗时代中的故事，最重要的是，它听上去似乎是真的！
  海沟族的深渊深处...
  还被传说中的海兽克拉肯守卫着，这两个关键信息已经让奥姆刚刚听说的这个消息，比绝大多数传说都更真实了。
  首先作为海皇亚特兰的直系后裔，奥姆是知晓那头深海神孽的真正身份的。
  海底世界传言克拉肯是上古神孽。
  但事实上，那头极有可能已经突破了天父的恐怖海兽，是海皇的宠物，不，叫同伴或者战兽更合适。
  就比如新登基的纳摩王有一头半神大白鲨一样，这差不多已经是亚特兰蒂斯国王们的标志了。
  奥姆不是没有自己的宠物。
  他只是没找到合适的，如果他能登基成王，自然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总之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是被克拉肯守卫的，那就代表着那个“大蛇”，很可能是被海皇或者同级别的存在封印于深海中。
  这代表了那个大蛇的危险性，而危险，就意味着力量。
  在确定了真伪之后，剩下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是...
  该不该响应大蛇的呼唤呢？
  该不该去它那里寻找力量？
  说得再直白一点，自己付出的，和自己得到的，这场冒险到底值不值得？
  奥姆以为自己会犹豫很久。
  但实际上，他下决定的速度比他想的要快得多。
  因为，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
  在数个小时之后，在海沟族的领地里开了回无双的奥姆失落的离开了那片被搜索的区域。
  今天同样干掉了很多海沟族，但和往日一样，今日在海沟族的领地里，并没有搜索到和自己母亲有关的信息。
  这也正常。
  那些被混沌力量感染，变成了疯狂怪物的海沟族占据的大地，并不比其他深海国度的领地更小。
  在如此庞大的地区，寻找一个在十几年前就失踪的女人的痕迹，这简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捞针。
  更别提奥姆还是单人行动。
  据说他的哥哥亚瑟那边联合了很多朋友一起帮忙，但即便如此，亚瑟那边也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搜索，没那么容易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奥姆！”
  就在奥姆驾驭着海马摆脱了海沟族的追袭之后，在海渊边缘的一处珊瑚森林中，他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维科。
  服务过他，还有他父亲的宫廷谋臣正在那里等着他。
  奥姆在看到维科的瞬间，就拉起作战海马的缰绳，打算离开这里，但却被维科喊住了。
  “等等，奥姆。”
  “你是来替你的新国王发号施令的吗？”
  奥姆看着如幻影一样拦在自己前方的维科，他很不客气的，用一种讥讽的口吻说：
  “那么，强大而仁慈的纳摩王，对我这个被流放者有什么样的安排呢？我该被送回家乡，关入囚笼等死吗？”
  “还是说，他们为我准备了一个鸟笼，让我在失去一切之后，被他们两兄弟视作玩物，作为他们彰显仁慈的证明吗？”
  “够了！奥姆。”
  面对奥目的讥讽，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维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他打断了奥姆的讥讽，他说：
  “我今天不是以纳摩王的谋臣的身份来的，我是以你母亲的朋友的身份来的，亚瑟那边发现了海沟族领地最深处，有一道神秘的，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海底隧道。”
  维科说：
  “在那隧道之外，我们发现了亚特兰娜留下的一些东西，现在初步估计，你母亲应该是落入了那个深海裂痕中。”
  奥姆的眼睛瞪大了，他语气急促的说：
  “那你们还在等什么？进入那里，把我母亲带回来！”
  “没那么简单，奥姆。”
  维科说：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那个裂痕被克拉肯守护着，而且不止如此，那里还聚集着数目惊人的海沟族，想要驱逐它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亚瑟准备组织一支精锐的队伍，在外界引开海沟族和克拉肯之后，冒险进入深海隧道中。”
  维科看着眼前的奥姆，他语气温和下来，他说：
  “你最近的举动我一直看在眼里。”
  “我知道，抛开王位的恩怨而言，你也渴望找到你的母亲，陆地上再怎么强大的英雄，到深海里，也不如你和亚瑟那么强大。”
  “我想请你加入亚瑟的探险队里，和他一起行动！”
  维科说：
  “你们是兄弟！在这事关你母亲的事情上，我觉得你们可以合作！说到底，我们都想要把亚特兰娜带回来，不是吗？”
  “这...”
  奥姆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承认维科说的不错，在事关母亲的事情上，他和亚瑟确实有合作的基础，但...
  “但为什么要和亚瑟合作呢？”
  他内心里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多少带着一丝讥讽。
  那个声音说：
  “你不如你的哥哥，他仁慈的饶了你一命，你已经欠了个大人情，你已经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了，可怜的奥姆。”
  “和他一起救回妈妈，会让亚特兰娜看到你们兄弟和谐，会让你母亲非常高兴，但奥姆！我亲爱的奥姆啊...在母亲面前证明自己，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那你不认为自己比亚瑟差，那你就得表现出来，证明这一点！”
  “来找我吧！”
  那个声音说：
  “来找大蛇吧，我会给你你需要的力量，足以单人击退海沟族，对抗克拉肯的力量，我并不是在挑拨你们兄弟的感情，但听我说...”
  “在向你哥哥低头前，为什么不自己尝试一下呢？如果你一个人接回了妈妈，亚瑟会感激你，你也会证明自己不弱！”
  “就算你做不到，你也可以继续和亚瑟联手，去救回你妈妈。”
  “你瞧...老大蛇多好啊，老大蛇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不会损失什么，对吧？仔细想一想，你毫无损失！”
  “你还在犹豫什么？”
  那个声音在奥姆脑海里回荡着，语气似乎变得激烈了一些。
  它如咆哮一样大喊到：
  “难道还要我求你吗！！！”
  “闭嘴！”
  奥姆在内心里吼叫了一声。
  他有些动摇了。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对维科说：
  “我要思考一下。”
  “当然。”
  维科看到奥姆没有立刻拒绝，他很高兴，维科真的不希望看到亚瑟和奥姆彻底反目。
  他对奥姆说：
  “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奥姆，等你做出决定，告诉我和亚瑟。”
  他伸手拍着奥姆的肩膀，他说：
  “记住，这不是为了王座或者其他东西，奥姆，这是为了你妈妈！”
  “别让她失望，好吗？”
  在奥姆眼神复杂的注视中，维科骑在海马上离开了。
  在维科的身影消失于海水中之后，奥姆的五指扣紧了手中的半截三叉戟，他又回忆起了那一日在角斗场中的场面。
  他跪在亚瑟眼前。
  所有的骄傲，一切的骄傲，都在那一刻被彻底击溃。
  他称呼亚瑟为杂种，但亚瑟却仁慈的放过了他，称呼他为弟弟...
  他已经输了。
  不管是从力量，还是从风度。
  他输的一塌糊涂。
  最后的机会，还要继续输下去吗？
  “告诉我！”
  好几分钟之后，奥姆回头凝视着背后那片黑暗的海渊，他开口说：
  “你在哪？”
  “哈哈哈哈，乖孩子...”
  黑暗阴霾的笑声在奥姆脑海中回荡起来，就如遮天蔽日的阴影一般，一条通往海渊深处的道路浮现在奥姆脑海中。
  “来吧，来吧...”
  在废土地狱里，虚荣之王看着眼前的投影，他用低沉变调的声音说：
  “大蛇在等你呢！”
  “小心克拉肯，别让其他人知道...快来吧！”
  在那画面中，奥姆骑上了自己的海马，朝着黑暗的海渊奔驰而去。
  渡鸦大君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他弹了弹手指，在投影消散的时刻，他轻声说：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好骗。”
  “大蛇阁下，希望你喜欢，我送的这份礼物...”
  ———————————————
  尽管有了详细的地图和路线，但奥姆的这一场“旅行”也并不顺利。
  海沟族的暴戾鱼人们在它们的大地上无处不在，那些混沌的力量不但给了它们野蛮的力量，残忍的性格，还给了它们难以想象的繁殖力。
  它们就如真正的海鱼一样，一次产卵数百颗，而且孵化率惊人。
  这就是为什么深海国度都知道海沟族是威胁，但却很难根除它们的缘故。
  哪怕是深海四国从没停下对海沟族的杀戮，但它们杀得速度，远没有暴戾鱼人繁衍的速度更快。
  奥姆已经足够小心了，但一路前来，还是遭遇了数场恶战。
  他花了2天的时间到达了大蛇的封印地，他身上的盔甲已经在连番恶战中片片破碎，自己忠诚的海马也全身是伤。
  自己的是三叉戟更是在最后的追逐战里丢失不见。
  但好在，大蛇给他的消息是真的，在冲入这片黑暗海渊之后，那些海沟族们也不敢再追上来。
  它们就好像是在畏惧着这片海域中存在的黑暗。
  奥姆休息了片刻，他很快找到了封印大蛇的海底石洞，但在他靠近那石洞的时刻，从海沟中响起的怒吼声让奥姆再也不敢耽搁。
  克拉肯摧毁一切的触须在背后如小山般袭来，忠诚的海马嘶鸣着为主人挡住来袭的恐怖。
  但只是刚刚接触，那海马就在战锤一样的轰击声中变成了散碎的血肉。
  流下了泪水的奥姆亦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的姿态，在触须砸过来的前一刻，冲入了那山洞中。
  “哐”
  海底山丘在这一刻崩溃，封堵住了奥姆离开的路。
  在一片黑暗里，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唯有向前！
  很快，奥姆就摸到了那冰冷的，刻满了阿斯加德符文的封印之门，他按照脑海里的信息，拨动那门上的符文，但反复尝试了数次都无法打开。
  一直关注他的梅林摇了摇头，虚荣之王在地狱中轻弹手指，奥姆的指尖迸发出一缕桔色的光晕，就如钥匙一样。
  眼前的门应声而开。
  奥姆冲入其中，冲入了大蛇的封印神殿里，那个空无一物的冰冷墓穴还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而在奥姆冲入此处时，在那神殿中央，那雕刻着恐怖大蛇石雕的石棺中发出了疑惑而惊喜的鼻音。
  “你是谁？”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如黄钟大吕一样轰入奥姆的脑海，在紫色闪电的幻象中，奥姆狼狈的靠在墙壁上，他高声喊到：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大蛇！你说你可以给我对抗克拉肯的力量！”
  “嗯？”
  因在石棺中，因此无人能看到大蛇此时精彩的表情。
  如果非要用观察者们能看懂的语言来形容的话，那么对于这个不请自来者，大蛇当时的表情是...
  (￢?￢)?
  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