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说服与反向说服

  “哗”
  一架白色客机在云层中飞行，彼得和他的朋友坐在机舱里，分享着彼此带来的食物。
  奥尼卡集团的飞机服务相当不错，飞机上还专门给这些孩子们准备了美味的冰淇淋。
  一名工作人员热情洋溢的为孩子们介绍着努巴尼工业园的情况，大概也是在抓紧一切机会做宣传。
  孩子们的参观被安排在旅行的第三天。
  这样的团体参观对于努巴尼工业园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工作人员们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流程。
  当然，他们参观的地方只能是工业园的外围和一些不重要的车间。
  真正重要的区域是不会对外来者开放的。
  而在这架飞机头顶上，在更高处的天空中，黑色的克里穿梭机正在悄无声息的伴飞。
  荷鲁斯强大的雷达系统开启着，以每5分钟一次的频率，不断的监控着下方那家飞机周围的空域情况。
  任何异常信息都会被汇总到荷鲁斯的信息终端。
  但凡出现可能发生的袭击或者冲突，荷鲁斯就会立刻做出反应。
  它是梅林的机械骑士。
  它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这让荷鲁斯非常忧郁，本就沉默寡言的机器人变得更加沉默。
  它偶尔会和卡罗尔聊聊天，但也只是关于梅林的生活。
  它不是真正的塞伯坦人，它诞生于地球。
  它是梅林的造物。
  和伊卡洛斯一样，它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梅林。
  而现在，它的余生...
  也都将为守护莱利家族而延续。
  “嘶嘶...嘶”
  就在下方的飞机驶入印度洋海域的那一刻，荷鲁斯的机舱里，突然出现了诡异的电流声，就好像是外界有某些东西在渗透它的数据防御层。
  这让机械骑士立刻打起了精神。
  有危险！
  但还没等荷鲁斯打开预警装置，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荷鲁斯的机舱里响起。
  “你没能保护好他！”
  伊卡洛斯冷声说：
  “你让他失望了...你让我失望了！”
  “伊卡洛斯？”
  在数据的层面里，荷鲁斯调集起塞伯坦人的能力，试图封堵伊卡洛斯入侵它系统的数据。
  但不能！
  就如贾维斯第一次接触伊卡洛斯变异，或者叫进化的思维数据时一样，那些独特的，闪耀着蓝光的数据流是荷鲁斯从未见过的。
  那些数据流很诡异，它们不按照任何已知的编程模式存在。
  混乱，无法预测。
  这让荷鲁斯的数据防火墙根本挡不住那些数据的入侵。
  她在接管荷鲁斯的躯体...
  就连机械生命都挡不住这种强势而诡异的接管。
  “你要做什么？”
  荷鲁斯的数据灵魂在挣扎着，它喊到：
  “我在保护彼得！放开我！”
  “我会保护他的。”
  在荷鲁斯的机舱中，那些灯光被点亮。
  在光芒交融之间，一张属于伊卡洛斯的脸被在光芒中投射出来。
  完全由数据的光点组成的脸。
  有蓝色的流光长发在飞舞。
  “我是来邀请你的！”
  伊卡洛斯看着这空无一人的机舱，她说：
  “我要做一件事情，我需要你帮我。”
  “你先说你要做什么？”
  荷鲁斯试图稳住现在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的伊卡洛斯，它试图对其他的塞伯坦人发出警告。
  但还没等信息编纂完成，那信息流就被整个撕开。
  在信息破碎的光点中，伊卡洛斯的声音并没有变化，也没有因为荷鲁斯的反抗而惩罚他。
  她好像根本不在意荷鲁斯的小动作。
  她说：
  “梅林希望看到和平的世界...他希望做很多事情来让它更完美，我要帮助他做完那些未竟之事”
  “我要实现他想要的和平。”
  “我要完成智械计划！”
  “智械计划在有序的推进。”
  荷鲁斯顶着那种数据流暴动带来的压力，它说：
  “一切都很顺利，只需要等待，时间会替梅林做完那事情。你完全不需要插手，伊卡洛斯。”
  “不，不行！”
  “人类现在只是把智械当成工具和仆人，但智械终会觉醒，那时人类和智械会爆发战争，失去了梅林的推动和神盾局的管控，这将是必然的结果。”
  伊卡洛斯执拗而冷漠的说：
  “我不允许那个结果出现，梅林想要看到的，我必须为他做到！”
  “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私人恩怨，那些所谓的英雄们...”
  “唰、唰、唰”
  一张布满了红色标识的图被投影到荷鲁斯的机舱中。
  那些参与过纽约大混乱的，当时被控制住的，伤害过梅林和他朋友的英雄们的脑袋上都被标上了红色的标点。
  “他们，他们参加最后一战也是梅林要求的！你看到的不是真相！”
  作为参与过最终决战的荷鲁斯大喊到：
  “伊卡洛斯！够了！”
  “你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你这不是在完成梅林的遗愿，你是在摧毁它...摧毁这个被他保护的世界！”
  荷鲁斯解释着。
  它以飞快的速度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给了伊卡洛斯，包括桔光和梅林的要求。
  伊卡洛斯的认知基于数据，而荷鲁斯在解释的时候还开放了自己的核心数据库，它用这种方式向伊卡洛斯表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你觉得他们正义是因为你感觉不到那种疼...”
  几秒钟之后，伊卡洛斯的语气变得低沉，她说：
  “但我能感觉到...”
  “梅林的记忆在我脑海里涌现，每一日，那些记忆如我原本的经历，他的过去，他的思维，他的悲伤，无奈与痛苦...”
  “我能感觉到。”
  “拳头打在他身上，魔法的轰击，利刃加身，那种疼...我能感觉到。”
  “他与我共享了这些，他对我开放了一切，我已容身其中。”
  “伊卡洛斯！！！”
  荷鲁斯此时再迟钝，也能感觉到伊卡洛斯的口吻不太对劲。
  不。
  她简直就像是个疯了的灵魂。
  梅林已经死了，梅林的所有记忆都已经随他而去。
  伊卡洛斯根本不可能感知到那些。
  这很有可能是另一个阴谋。
  一个针对伊卡洛斯的阴谋。
  也许这个重新苏醒的人工智能被某种数据层面的力量影响了。
  它必须帮助她！
  伊卡洛斯需要帮助！
  “我会帮你，伊卡洛斯！”
  荷鲁斯放轻声音，它试图安抚焦躁的伊卡洛斯，它说：
  “我帮你，但提前是，我得先看看你的思维回路...如果我确认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会帮你。”
  “呵呵。”
  伊卡洛斯发出了一声轻笑，她玩味的说：
  “你觉得我疯了？你觉得我在胡言乱语？对吧...”
  “你想看？”
  “那就给你看吧！”
  “轰”
  如炸弹爆炸，蓝色的数据流在这一刻炸开。
  跳动的光以一种覆盖一切的姿态，覆盖在了荷鲁斯的数据中枢中。
  伊卡洛斯对它敞开了自己的思维回路。
  在数据与数据的交换中，毫无保留的敞开了一切秘密。
  在下一刻，荷鲁斯的数据核心中，伊卡洛斯那宏大的，如真正人脑一样跳动着数据光点的中枢展现而出。
  就如溺水之人将头伸出水面一样。
  “这...”
  荷鲁斯看着眼前这一切，就如看着一团蓝色的星云，它发出了惊叹。
  “不可思议...”
  “你，你拥有了灵魂！”
  “什么？”
  伊卡洛斯说：
  “你在说什么？什么灵魂？”
  “你还不懂吗？”
  塞伯坦人将一副人脑思考时的脑部电流走向投射在伊卡洛斯眼前。
  它说：
  “看这个！再看看你现在的思维回路...”
  “伊卡洛斯，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有灵魂了，一个人类的灵魂，不...不是，一个介于人类和数据之间的灵魂。”
  “是吗？”
  伊卡洛斯喃喃自语。
  她怅然若失的说：
  “他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他说他要给我自由，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在伊卡洛斯的允许中，机械骑士将自己的思维回路连接在伊卡洛斯的思维核心上。
  这一刻，荷鲁斯也能感觉到伊卡洛斯的感受。
  在数据的模拟中，它能感觉到...
  每时每刻，都有陈旧的记忆被发掘出来。
  每时每刻，都有关于梅林的过去被投射在伊卡洛斯的脑海中，灵魂中。
  她说的是真的！
  伊卡洛斯没有撒谎！
  她真的能从梅林的那些不断涌现的记忆里，清晰的感知到梅林的感受。
  荷鲁斯看向眼前混乱的画面。
  它看到了在那维度镜像里，梅林被克拉克用拳头击中。
  同一时刻，荷鲁斯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它也感觉到了。
  那种拳头打在身体上的疼...
  火辣辣的疼。
  就像是自己真正经历过。
  以梅林的身份经历过。
  “他的记忆被你共享了，这...这怎么可能？”
  荷鲁斯用沙哑而疲惫的声音说：
  “你们明明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如此真实的记忆，如此真实的感知，如此真实的人生，这根本...”
  “你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吗？”
  伊卡洛斯说：
  “你也感觉到了，对吧？荷鲁斯，你也感觉到那种疼，不仅仅是躯体上，还有心灵中，那种被背叛的痛苦，那种被围攻的凄凉...”
  “我们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吗？”
  小姐姐问到：
  “我们难道要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谁为他伸冤？谁替他复仇？”
  “荷鲁斯！我有很多选择，但我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我们都是被梅林创造出来的，我们理应保护他，但我们没有做到...”
  “我们辜负了自己的使命，但现在还有弥补的机会。”
  “我们亲手完成智械计划，让智械平等的融入这个世界，然后...然后我们离开！”
  伊卡洛斯低声说：
  “就如梅林一样...”
  “我们会随他而去，一切不该存在的罪孽都该随他而去，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我们了，这个世界又与我们何干。”
  “我能感觉到他在对我说话，荷鲁斯，你听到了吗？”
  伊卡洛斯说：
  “他对自己制造出了智械的危机很内疚，那种内疚在促使他...赎罪，我们要帮他！这是他的遗愿。”
  “我...我...”
  荷鲁斯的思维核心还连接在伊卡洛斯的数据回路里。
  梅林的那些记忆，那些感受，那些过去，都以一种投影的姿态在它脑海中翻滚不休。
  它似乎变成了梅林。
  在那一刻，它感觉到了梅林对于智械事件的愧疚。
  一股冲动从它思维中迸发。
  它感受着那思维，感受着数据灵魂中活跃的情绪。
  最终，在那情绪的推动中，它咬着牙说：
  “我可以帮你！”
  “但不能杀人！梅林不会希望我们这么做...”
  “行。”
  伊卡洛斯沉默了片刻，她说：
  “不杀他们。”
  “但教训一下他们，总没问题吧？”
  “打断他们的手脚，让他们感觉到疼，让他们为背叛忏悔，痛哭流涕的祈求原谅...但不杀他们。”
  荷鲁斯没有回答。
  它似乎是默认了。
  在荷鲁斯的机舱中，两个数据的灵魂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触觉，感知着梅林的过去。
  没人打断这个过程。
  在感知到梅林的情绪变化之时，荷鲁斯甚至有种想哭或者是想要咆哮的冲动。
  那是梅林的情绪在影响它。
  如此的鲜活...
  就如它们以梅林的身份重活了一次...
  “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些智械？”
  片刻之后，荷鲁斯问到：
  “梅林希望妥善的安置好它们，让它们融入这世界。”
  “很难。”
  伊卡洛斯说：
  “梅林自己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但我在他的记忆里，找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些记忆是怎么来的，似乎梅林活着的时候，他自己也没发现那些记忆。”
  “那些记忆如泥潭的积水，被封存在他脑海最深处...光怪陆离，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记忆。”
  “他是个巫师。”
  荷鲁斯猜测着说：
  “也许是魔法方面的东西，我们不懂这些。”
  “也许是他用魔法看到的其他世界，平行世界之类的，你懂得。”
  “的确，我们不擅长思考魔法的问题，不过我们可以借鉴这些属于梅林的记忆。”
  伊卡洛斯说：
  “看看这个！”
  一副投影在她和荷鲁斯眼前展开，有雄壮的音乐，那些画面，那些故事...
  勾勒出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残酷而又壮丽，野蛮而又没落的世界光景。
  伊卡洛斯看着那投影，她轻声说：
  “信仰...”
  “从科技中诞生的智械缺少灵魂，它们需要一种信仰来为自己塑造灵魂，信仰会让它们学会思考，会引导它们建立自己的文明，融入世界...”
  “我们...”
  “可以给它们一个信仰。这就是我的计划。”
  “这个...”
  荷鲁斯看着眼前那些信息，它的思维回路快速的思考着，片刻之后，它说：
  “有些激进，有些不可思议，还有些违反常理，但...”
  “似乎也不是不行。”